陆璟深深看她一眼,总觉得妻子对赵家有种超乎寻常的恨意。但他没有追问,只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
“对了,”沈清弦岔开话题,“‘玉颜斋’这几日的账目我看过了。相府倒台后,那些跟风打压我们的商号都慌了神,有几个掌柜亲自上门赔罪,愿意让出三成利,只求继续合作。”
陆璟挑眉:“你怎么说?”
“我让管事告诉他们,做生意讲究诚信公道,从前如何,今后还如何。”沈清弦微微一笑,“不过,供货的价格要重新谈,契约也要重新签——按我的规矩来。”
“你的规矩是?”
“不欺客,不压价,不垄断。”沈清弦一字一句道,“我要让‘玉颜斋’成为行业标杆,让所有人都知道,正经做生意一样能赚钱,而且赚得更长久、更安心。”
陆璟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夫人高见。商道如官道,心术正则事业长。”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宫里有旨意到!”陆忠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陆璟与沈清弦对视一眼,立即起身整衣。
前院正堂,传旨太监已经候着了。来的不是普通内侍,而是皇帝身边得用的首领太监王公公。
“王公公。”陆璟上前行礼。
“世子爷、世子夫人不必多礼。”王公公笑容可掬,展开手中明黄圣旨,“陛下口谕,宣镇国公世子陆璟即刻入宫觐见。”
陆璟神色一肃:“臣领旨。”
沈清弦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眼中有关切。这个时候突然宣召,不知是福是祸。
陆璟回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对王公公道:“容我换身朝服。”
“陛下说了,不必穿朝服,常服即可。”王公公压低声音,“是书房召见,不是朝会。”
这话里的意味就深了。书房召见,常服觐见,说明不是公事,而是私下面谈。
陆璟心中有了数,换上一身石青色常服,便随王公公出了府。
马车驶过尚带湿意的街道,一路上看到好几处府邸门前车马稀疏——那都是与丞相府往来密切的人家,如今都紧闭门户,生怕惹祸上身。
只有镇国公府门前一如既往,既不热闹,也不冷清,保持着恰好的距离。
陆璟心中越发笃定:父亲教导的“持身中正”四字,果然是安身立命之本。
皇宫,御书房。
陆璟进去时,皇帝正站在窗前看雨。四十五岁的天子穿着明黄色常服,背影挺拔,鬓角却已有了几缕白发。
“臣陆璟,参见陛下。”陆璟跪拜行礼。
“平身。”皇帝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赐座。”
内侍搬来绣墩,陆璟谢恩后坐下,姿态恭敬却并不拘谨。
皇帝打量着他,忽然道:“你父亲年轻时,也像你这般沉稳。朕还记得,当年他还是世子时,第一次随老国公进宫,站在殿中目不斜视,回答问题条理清晰,先帝曾赞他‘有公辅之器’。”
陆璟垂首:“陛下谬赞,臣不敢与父亲比肩。”
“不是谬赞。”皇帝在御案后坐下,端起茶盏,“这次查办丞相一案,你做得很好。证据详实,条理清楚,更难得的是懂得分寸——该查的查到底,不该碰的绝不伸手。”
这话意味深长。陆璟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在敲打,也是在肯定。
“臣只是尽本分。”他谨慎回答。
“本分……”皇帝重复这个词,忽而一笑,“朝中那么多臣子,若人人都像你一样尽本分,朕何至于此?”
他放下茶盏,从案上拿起一份奏折:“你看看这个。”
王公公接过奏折,递给陆璟。
陆璟展开一看,是一份弹劾奏章。弹劾的对象是户部右侍郎刘文正,罪名是“结党营私、贪墨库银”。而弹劾者,竟是都察院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七品御史。
奏章写得极为详尽,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一应俱全,甚至连刘文正受贿时说的话都记录在案。
陆璟看完,心中已有计较。这位刘侍郎,确实是丞相一党,但藏得极深,平日作风低调,查抄丞相府时并未发现他与赵家有直接往来。没想到,还是被揪出来了。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皇帝问。
陆璟沉吟片刻:“若证据确凿,自当依法查办。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臣觉得奇怪。”陆璟直言,“这位林御史,臣略有耳闻。他入都察院三年,从未上过弹劾奏章,为何此次突然出手,且一出手就如此精准?”
皇帝眼中闪过欣赏之色:“你看出问题了。”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朕已派人查过,这位林御史的岳父,与刘文正是同年进士。三年前,刘文正升任户部侍郎时,曾阻挠过林御史的考评,二人因此结怨。”
陆璟明白了:“所以这是借机报复?”
“是,也不是。”皇帝转过身,目光锐利,“刘文正确实有罪,林御史所奏基本属实。但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奏,而且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你说,他是真想为国除奸,还是想借朕的手除掉政敌,自己好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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