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瀞芷院内只余书房一灯如豆。
沈清弦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张名单,上面是“玉颜斋”所有能接触到核心配方和制作流程的人员名字。她的指尖冰凉,一遍遍划过那些熟悉的名字,张嬷嬷、李师傅、采买的王伯、负责研磨的翠儿……每一个,都曾是她信任的,是她从泥泞中拉起,给予优厚待遇和尊重的人。
背叛的滋味,比前世赵衡的拳头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那不仅是对钱财的掠夺,更是对她倾注心血的“玉颜斋”的玷污,是对她重生以来所有努力的无情嘲弄。
“小姐,夜深了,您歇歇吧。”春桃端着一碗安神茶进来,看着自家小姐在灯下越发清瘦冷峻的侧脸,心疼不已。
沈清弦没有抬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春桃,你说,人会为了什么背叛?”
春桃放下茶盏,想了想,低声道:“无非是为了财,为了利,或是……被人拿住了短处。”
财?利?短处?
沈清弦闭上眼,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些人的家庭背景,人际关系。张嬷嬷一家老小都指着她,断无可能。李师傅是醉心技艺的痴人,对钱财并不十分看重。王伯老实巴交……翠儿,那个总是怯生生,做事却异常细致的丫头,她家里好像有个嗜赌如命的兄长?
线索像黑暗中零星的火花,骤然一闪。
她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春桃,去把张嬷嬷悄悄叫来,别惊动任何人。”
“是,小姐。”
片刻后,张嬷嬷披着外衣,神色惶惑地进来:“小姐,这么晚了,可是有急事?”
“嬷嬷,坐。”沈清弦示意她坐下,将名单推到她面前,“这几日,铺子里谁行为有异?尤其是……家里突然阔绰起来,或者有心事重重的?”
张嬷嬷凝神细想,眉头越皱越紧:“要说行为有异……翠儿那丫头,前些日子总是偷偷抹眼泪,我问她,她只说是家里事。可这两天,我看她手上多了个银镯子,成色不错,问她,她支支吾吾说是娘舅给的。她家的情况奴婢清楚,哪来这么阔绰的娘舅?”
翠儿!又是翠儿!
沈清弦的心沉了下去。她记得前世,翠儿也是在她嫁入相府后不久,就因为偷窃主母首饰被发卖了出去,下场凄惨。原来这手脚不干净的毛病,早就有了苗头。
“还有,”张嬷嬷补充道,“负责看守后院的刘二,最近下工后总往‘如意赌坊’跑,输了不少,还欠了印子钱,前几日还有凶神恶煞的人找到铺子后门来要债,被奴婢骂走了。”
赌坊?印子钱?这似乎又是另一条线。
沈清弦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仿冒品事件,内部必然有鬼,但可能不止一个。有为了财主动出卖的,也可能有被胁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嬷嬷,你明日……”沈清弦压低声音,对张嬷嬷细细吩咐了一番。
同一片夜色下,镇国公府,陆璟的书房亦是灯火通明。
他面前站着两名黑衣侍卫,正是平日跟随他外出的随从。
“查清楚了?”陆璟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冷。
“回世子,查清楚了。”一名侍卫躬身回道,“那批仿冒的胭脂,最初是从西市一个叫‘胡三’的地痞手里流出来的。我们顺着胡三查下去,发现他最近和‘香雪楼’的一个二掌柜往来密切。而‘香雪楼’的背后,正是皇商周家。”
“周家……”陆璟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果然是他们。”内务府的账目问题,多半也出自周家之手。他动了他们的奶酪,他们便用这种下作手段报复。
“还有,”另一名侍卫接口道,“我们监视‘香雪楼’时,发现他们前几日曾秘密接触过一个叫‘刘二’的人,此人是‘玉颜斋’看守后院的杂役。另外,还有一个叫‘翠儿’的丫鬟,她那个赌鬼兄长,最近突然还清了一笔不小的赌债,来源不明,但与周家一个外围管事的小舅子有过接触。”
线索清晰地指向了“玉颜斋”内部的两个底层人员。一个可能被赌债逼迫,一个可能被金钱收买。
陆璟沉吟片刻。他能以雷霆手段处置周家,但这内部的蛀虫,必须由“颜先生”自己来清理,才能永绝后患,并立下规矩。
“将我们查到的,关于刘二和翠儿的信息,匿名送到‘玉颜斋’张嬷嬷手中。”陆璟吩咐道,“记住,要做得干净,像是他们自己内部查到的。”
“是!”
次日,“玉颜斋”后院气氛凝重。
张嬷嬷依照沈清弦的吩咐,以盘点和清洁为由,将所有工匠和伙计都集中在了前堂。后院顿时空无一人。
而沈清弦,早已扮作丫鬟模样,和春桃一起隐在连通后院的一处僻静厢房的窗后,目光锐利地观察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前堂隐约传来张嬷嬷训话的声音。后院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进了后院。正是看守后院的刘二!他神色慌张,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迅速闪身进了存放部分珍贵原料的库房旁的小杂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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