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的数字如同冰冷的心跳,在齐夏意识边缘规律搏动。五十九分钟,并在持续减少。每一次数字的跃动,都像一记无声的鞭笞,抽打在他残存的理智与求生本能之上。
他背负着零,行走在蜂巢墙壁指示的“基底通道”中。
这里与之前规整的通道截然不同。与其说是通道,不如说是蜂巢巨大结构底部自然形成的、由无数粗大能量导管、冷却系统残骸和未曾完全覆盖的原始岩层混杂而成的缝隙。空间低矮逼仄,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脚下是湿滑的、覆盖着滑腻生物膜和冷凝水的金属格栅或裸露岩石,头顶则是错综复杂、垂落着断裂线缆和冷凝管的“天花板”,一些地方仍在滴滴答答地渗漏着散发微光的粘稠液体——可能是冷却剂,也可能是“Λ源”污染的某种凝结物。
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浓重的臭氧味、金属锈蚀气息、以及一种仿佛陈旧机房混合了腐烂海藻的怪味充斥鼻腔。更致命的是这里的规则场——极度紊乱且充满攻击性。残留的“Λ源”能量、蜂巢休眠后失控逸散的规则乱流、自毁协议启动引发的结构应力波动……种种力量交织碰撞,形成一片肉眼不可见、却能让灵魂战栗的“规则湍流区”。齐夏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无形的“乱流”如同粗糙的砂纸,摩擦、侵蚀着他本就脆弱的躯壳和意识防线。那些刚刚粗暴修补的伤口,在这些乱流冲刷下,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和麻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物在试图钻入。
零的状态更令人忧心。她伏在齐夏背上,身体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但通过量子链接传来的波动,却如同暴风雨夜海面上的孤灯,忽明忽灭,剧烈摇曳。那片纯黑叶子散发的冰冷黑暗气息,并未完全消退,只是暂时被齐夏的意志呼唤压制,蜷缩在她意识深处,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反噬。她的呼吸微弱而断续,额前渗出冰冷的虚汗,即使在昏迷中,眉宇间也凝聚着化不开的痛苦与挣扎。
“坚持住,零。”齐夏的声音嘶哑,通过量子链接传递过去,并非言语,而是最纯粹的意念支撑,“通道就在前面。我们能出去。”
没有回应。只有链接另一端传来的、更加混乱的波动。似乎在黑暗的深处,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冲撞:燃烧的星空、冰冷的巨眼、观察者实验室的白光、还有……那声绝望的“齐,你在哪里”的呼唤。
齐夏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干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路径和环境上。黑曜石视觉传感器调整到极限,在昏暗的光线下艰难分辨着前方。箭头指示的方向,需要穿过一片被巨型冷凝管彻底堵塞的区域。
冷凝管粗大如巨蟒,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和暗蓝色的能量结晶,显然仍有一部分低温冷却系统在自毁协议下失控运行。管壁之间缝隙极小,而且散发着强烈的低温规则场,任何未经防护的接触都可能导致局部瞬间冻结和结构脆化。
绕行?时间不允许。其他方向要么是死路,要么规则乱流更加狂暴。
只能穿过去。
齐夏停下脚步,微微喘息。他先将零小心翼翼地从背上放下,让她靠在一根相对稳定的金属支柱旁。零的身体软软滑倒,头无力地歪向一侧,纯黑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齐夏伸出仅存的右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乱发,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
量子链接中,她的意识波动似乎因此微微平复了一丝。那纯黑的黑暗气息,也似乎被这微不足道的触碰扰动了一下。
齐夏收回手,转向那些堵塞的冷凝管。
硬闯不行。他的躯壳承受不住那种极寒规则场的持续侵蚀。
他需要“钥匙”,或者……“润滑剂”。
目光落在自己左肩那粗糙的断口处,以及覆盖在零伤口表面的、由自己躯壳物质形成的暗红外壳上。这些物质来源于他自身,蕴含着“混沌印记”的残余波动,以及……与零现在状态微妙共鸣的、那种混合了“变量”、“Λ源污染”和“镜面链接”的复杂规则特征。
也许……
他再次伸出右手,按在自己左肩断口边缘。没有疼痛——神经早已麻木。他凝聚起意识,试图从那粗糙的修补物质中,逆向提取出一丝最本源的、属于他自身存在基础的“规则-物质信息流”。这比之前在潭水边引导断臂反应更加困难,因为他此刻的能量和意识都已见底,操作必须极度精微,如同在悬崖边用发丝雕刻。
一丝暗红色的、极其稀薄、仿佛随时会散逸的“光雾”,艰难地从断口处被剥离出来。它不再是实体物质,更像是一段高度压缩的、关于“齐夏”这个存在某部分规则的“描述信息”。
齐夏引导着这缕光雾,不是射向冷凝管,而是……轻轻点在了零额前那片纯黑叶子光芒隐现的位置。
他在做一个极其冒险的尝试。
既然零的意识深处,那片黑暗叶子与她自身的“镜面”本质、“Λ源”印记紧密相连,并且刚刚爆发过携带绝望信息洪流的黑暗力量……那么,或许这黑暗力量本身,也蕴含着对“Λ源”相关规则环境的某种深层理解与操控潜质?尤其是对眼前这种源自蜂巢冷却系统的、低温规则场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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