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翻检书案时,年轻儒生的手紧紧攥住帛书的边角,指节泛白,帛书被捏出深深的褶子,像他揪紧的心。罗铮却将那个因抽去“背景”边而倾斜的架子推到明处,指着往“义理”边歪斜的木牌解释:“您看,这注若藏了怨怼,‘义理’边就会过重,硬把‘民劳’说成是讽刺新法,架子必然歪斜得厉害,连站都站不稳。《诗解》里早批过‘穿凿附会,失诗本真’,我们解诗时最忌这个,就像走路怕走偏,时刻盯着脚下的路呢。”
校尉拿起墨雪的模型,随手往“义理”槽里塞进片刻着“影射朝政”的木楔,那木楔比寻常的厚了一倍,杠杆“哐当”一声往一边沉,铜铃“叮铃铃”响个不停,像在急促地警示。“这铃倒灵验,”他挑眉看向墨雪,语气里带着审视,“你们注诗,真能做到不偏不倚,不借注诗发牢骚?”
“就像这杠杆,”墨雪从容地往“义理”槽里添了片“温柔敦厚”的木楔,厚度与方才的怨怼木楔相当,杠杆缓缓回平,铜铃也停了声,“讽喻是义理,像‘硕鼠’讽刺重赋,本就是诗里有的;颂美也是义理,像‘周颂’赞美丰年,同样是诗的本意。关键在‘合诗之本’,不能硬安上去。《诗解》讲‘注诗如解衣’,得顺着纹理拆,不能硬撕——咱们要的,是让诗自己说话,而不是替咱们说话。”
老儒忽然翻开《诗解》的末页,指着“诗注如桥,通古今之心”的批注,那字是用苍老的手写下的,笔力却稳,像座扎实的桥。他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我们注诗,原是想让后人踩着这桥,走到古人心里去,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为什么哭、为什么唱——就像新郑的洧水桥,修得平正,才能让人看清两岸的风景,知道河这边的人在想什么,河那边的人在盼什么。”
暮色漫进书斋时,巡逻兵的马蹄声渐渐远了,被槐花的香气盖了去,只留下青石板上淡淡的蹄印。儒生们借着油灯重新誊抄《诗解》,灯芯“噼啪”爆着火星,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群专注的剪影。罗铮在那个端正的三角架中心添了个“诚”字木牌,用胶牢牢粘住:“训诂、义理、背景,说到底都要出于诚。诚心考订字义,诚心体会深意,诚心考证风俗,解得准,诗才能活得久,像老槐树,根扎得深;心不诚,再华丽也是纸花,经不得风吹雨打。”
墨雪则转动模型的支点,让“解诗准则”的一端对着窗外的槐林,暮色里的槐花开得正盛,像堆在枝头的雪:“就像这杠杆,支点找对了——对诗心真诚,对古人尊重,再难解的诗,也能注得熨帖,让人读着就像听见古人在耳边说话。”
书斋外的槐花还在落,一片雪白的花瓣打着旋儿飘进来,轻轻贴在模型的铜盘上,像给这悄然生长的诗注,盖了个清甜的印。而那些藏在陶瓮中的《诗解》抄本,正随着儒生们的笔迹,一点点往新郑的文脉里渗,像春雨落进泥土,无声无息,却在等着某天,能长出满树能让人仰观的繁花,每片花瓣上都印着“求实”二字,风吹过,落下来的都是扎实又动人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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