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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岩城的夜,是一块被九幽冥火淬炼过的玄铁,沉重、冰冷,将白日里那场诛逆剑阵的腥风血雨与万千杀伐之气,尽数封印在厚重的帷幕之下。
林夜三人已返回黑岩城栖身的这处院落,是周不平数十年前布下的一枚闲子,名为“静庐”。
外看只是寻常富户的宅院,内里却暗藏乾坤,三十六重幻阵与九道杀阵环环相扣,除非是化神境以上的巨擘,否则莫说闯入,便是靠近百丈之内,都会被阵法幻象迷惑,沦为困兽。
连续几日连番苦战带来的煞气与疲惫,如同附骨之疽,即便林夜修为通玄,也需要时间将其炼化、排出。
此时!林夜正盘坐在院中那株,静庐同庚的老槐树下,虬结的树根盘踞着大地,仿佛也在一同呼吸吐纳。
一缕金紫色的光芒,自他指尖游弋而出,如同一尾活过来的深渊灵鱼,在虚空中优雅地穿梭、盘旋。
正是他这几日闭关参悟灵王“记忆馈赠”后,对力量微操的初步掌控。
那光芒凝而不散,聚而不爆,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蕴含着令人心悸的精准与毁灭性的控制力。
阿狸蜷在旁边的青石凳上,怀里抱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个身子大的灵桃。
那桃子通体莹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甜香,是她用三株千年朱果从坊市换来的宝贝。
小口小口地啃着,雪白的汁水沾了满手,一滴晶莹的桃汁顺着她尖俏的下巴滑落,也毫无察觉。
一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有节奏地晃着,像是在打着愉悦的节拍。
周不平则坐在她对面,手里摩挲着他那根从不离身的竹杖。
竹杖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由一整根万年寒竹削成,杖头镶嵌的墨玉中,仿佛有星河流转。
他的眼神看似慵懒,偶尔瞟向院墙之外时,却如同最警惕的猎鹰,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夜,愈发深沉。万籁俱寂,连虫鸣都销声匿迹。
忽然,周不平擦拭竹杖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夜指尖那条游弋的金紫色灵鱼,倏然间绷直了身体,光芒内敛,仿佛嗅到了水中一丝不寻常的腥气。
缓缓抬起眼,望向院门的方向,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一片冰冷的星河。
阿狸也警觉地竖起了耳朵,连啃灵桃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双灵动的狐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阴影。
“哦!有客人来了。”周不平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气息很弱,弱得像风中残烛,但……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死气。不是寿元耗尽的死气,是……经历过极致恐惧与痛苦后,沾染上的怨气。”
话音未落,院门的方向,传来一阵极轻微的、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啜泣声。
那声音像一根细细的丝线,顺着门缝的微光,飘飘忽忽地钻了进来,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挠动着人的心弦。
林夜与周不平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周不平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林夜并未起身,只是隔空对着院门轻轻一拂。
“嗡——”
那道由三十六重幻阵构筑的禁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无息地泛起一圈涟漪,随即消融于无形。
沉重的院门,悄然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门外那道蜷缩在阴影中的身影,清晰地照亮。
那是一个女子。
身形纤细得仿佛风一吹便会折断,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缀着补丁的素色衣裙,裙摆上还沾着几点早已干涸的泥污。
脸上蒙着一块同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美的眸子,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翘,本该是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此刻却盛满了惊惶、无助与深不见底的哀恸。
眼眶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干涸的泪痕刻在苍白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晶莹的泪珠,随着她细微的呼吸而颤抖。
裸露在衣袖外的一截手腕,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却交错着几道狰狞的、已经结痂的紫红色鞭痕,像几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雪白的肌肤上。
女子似乎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那双惊惶的美眸猛地抬起,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撞进了猎人的视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单薄的身子筛糠般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沙哑而脆弱,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我……我走投无路了……”
阿狸看得心都揪成了一团,小手紧紧攥着那半块灵桃,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她扶起来。
她狐尾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一脸的义愤填膺。
却被周不平用眼神制止,那眼神分明在说:“别急,好戏还没开场。”
林夜缓缓站起身,走到院门处,强大的气场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却并未刻意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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