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第一人民医院,手术室外面的走廊,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映照着墙壁上“肃静”两个红色大字,更添了几分冰冷的压抑。
白玲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抱臂,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上方亮着“手术中”红灯的门。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紧绷的焦虑。陈老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目光深沉地看着地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几名便衣干警守候在走廊两端和手术室门口,警惕地注视着任何靠近的人员。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李满仓被送进来已经超过三个小时了。送医途中,随车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颅骨骨折,严重颅内出血,多发性肋骨骨折刺破肺脏,肝脾破裂,骨盆粉碎性骨折,失血性休克……任何一项都是致命的,更何况是数项叠加。能撑到医院,已经算是生命力顽强了。
手术室的门偶尔打开,护士匆匆进出,拿着血袋或器械,脸色都是一样的严肃和匆忙,对围上来的干警的询问,只是简短地摇头:“还在抢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般煎熬。李满仓是解开昨天郊外“意外”车祸谜团,甚至可能串联起聋老太之死、“表妹”身份的关键人物。如果他死了,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就彻底断了,许多疑团将永远成为悬案。
“陈老,”白玲声音沙哑地开口,打破了走廊里令人窒息的寂静,“如果……如果他醒不过来……”
“没有如果。”陈老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必须让他活下来!告诉医院,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不惜一切代价!”
白玲点点头,知道陈老说的是决心,但医学上的事情,有时候不是决心能决定的。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出来的是主刀医生,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满脸疲惫的男人。他一边摘着沾满血迹的手套,一边走向陈老和白玲。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怎么样?”白玲抢上前一步,急切地问。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写满遗憾和凝重的脸,他缓缓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伤得太重了,送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就非常微弱。手术过程中,他的心跳停了两次,虽然都抢救回来了,但……颅内出血无法完全控制,多脏器功能衰竭……”
“他……他现在……”白玲的声音有些发颤。
“还有微弱的自主呼吸和心跳,但深度昏迷,靠设备和药物维持。”医生语气沉重,“坦白说,随时可能再次心脏停跳。而且,即使出现奇迹能暂时稳定,以他大脑受损的程度,醒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好的情况,可能也是植物人状态。”
植物人……和死亡几乎没有区别,甚至更糟,因为无法提供任何信息。
陈老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我们能进去看看他吗?哪怕……哪怕只是几分钟。”
医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陈老肩章和身后那些沉默肃立的干警,点了点头:“可以,但时间不能太长,而且必须保持绝对安静,不能有任何刺激。他现在完全靠仪器维持,任何细微的波动都可能……”
“明白,谢谢医生。”陈老点点头。
在医生的陪同下,陈老和白玲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轻轻走进了充满各种仪器滴答声和药水气味的重症监护室(临时从手术室转入)。李满仓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脸上扣着呼吸面罩,脸色是一种死灰般的苍白,只有旁边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微微起伏的绿色波浪线,证明这具躯体还残留着一丝生命的气息。
他的头部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露出的部分肿胀不堪,五官几乎难以辨认。谁能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这还是一个会开车、会说话、有家庭、有喜怒哀乐的活生生的人?
白玲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人,很可能参与了谋杀(至少是导致“表妹”死亡的直接执行者),但他此刻的样子,又让人难以生出纯粹的憎恨,只有一种沉重的、命运无常的悲哀。
陈老站在病床前,俯下身,凑到李满仓耳边,用极低、极清晰的声音说道:“李满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公安局的。如果你能听到,就努力动一下手指,或者,眨一下眼睛。”
病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呼吸面罩下有节奏的白色水雾凝结又消散。
陈老没有放弃,继续说道:“李满仓,我们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有人让你开那辆车去郊外?是不是有人让你加速,或者告诉你该怎么做?说出来,指认他,你就算立功,你的家人也能得到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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