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在一种异样的死寂中到来。没有鸟鸣,没有炊烟,连山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晋西北的群山,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陷阱,静静等待着猎物的踏入。
上午八时,日军的“秋风”行动,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猛烈爆发。
潞阳、平州方向,数路日军大军如同钢铁洪流,轰然开动。此次扫荡,日军华北方面军给予了潞阳混成旅团极大的加强,坂本信夫少将得以指挥的总兵力超过了六千人,包括其本部主力、配属的独立步兵大队、炮兵中队、工兵小队以及大量的伪军。吸取了之前“梳篦战术”过于笨重、易遭袭扰的教训,坂本此次采用了改进版的“铁壁合围”结合重点突袭的策略。
数路纵队齐头并进,每路以一个加强大队为基干,配属骑兵侦察小队和工兵。他们不再追求拉网式的缓慢推进,而是沿着几条主要的河谷和山路,快速向根据地核心区域——云雾坳、赵家峪方向穿插。沿途遇到村庄,不再轻易分兵入村清剿,而是派出小股部队进行火力侦察和驱赶,主力则迅速绕过,直扑判定的八路军集结点和物资囤积区域。天空中,日军侦察机和轻型轰炸机出现的频率显着增加,低空盘旋,给地面部队提供视野,并不时对可疑目标投弹扫射。
真正的“秋风”,带着铁与火的凛冽寒意,开始无情地“扫荡”。
**最先与这股“秋风”碰撞的,是张大彪第1团分散在赵家峪外围的一个加强排。**
排长赵铁柱(野狼峪战斗后晋升)带着四十多名战士,隐蔽在赵家峪东南方向一处名为“鹰爪岭”的山梁密林中。他们的任务是监视从潞阳方向过来的日军左路纵队,并伺机进行袭扰。
透过望远镜,赵铁柱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景象:山下的简易公路上,日军的行军纵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打头的是骑兵和摩托化斥候,后面是长长的步兵队列,中间夹杂着驮马、炮兵和大量的辎重车辆。膏药旗在晨风中飘荡,刺刀反射着冰冷的寒光。队伍行进速度不慢,但保持着相当的警戒,两侧山坡上都有小股日军散兵进行掩护搜索。
“他娘的,这次鬼子真下血本了。”赵铁柱放下望远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对身边的战士说,“通知各小组,按第一套方案,准备‘招呼’客人。记住,打了就跑,绝不停留!”
战士们无声地散开,进入预先选定的狙击位置和伏击点。他们像真正的狼,潜伏在岩石后、灌木丛中、落叶堆里,枪口悄然指向山下。
日军的先头部队很快进入了雷区边缘。这是孙德胜团之前布设的,以绊发雷和压发雷为主。
“轰!轰!”
两声并不算剧烈的爆炸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日军士兵的惊呼和惨叫。两匹战马受惊嘶鸣,将背上的骑兵掀翻在地。队伍前进的势头为之一滞。
“敌袭!有地雷!”日军军官的叫喊声响起。工兵迅速上前,开始小心翼翼地排雷。两侧负责掩护的日军散兵也立刻提高了警惕,枪口指向可能藏匿敌人的山坡。
就在日军注意力被地雷吸引的瞬间,“鹰爪岭”上响起了几声并不密集、却异常精准的枪声!
“砰!砰!砰!”
三名正在指挥排雷或督促队伍的日军军官和军曹,几乎同时身体一震,扑倒在地。子弹来自至少三个不同的方向,距离超过三百米!
“狙击手!在山上!”日军队伍一阵骚动,机枪和掷弹筒开始向枪声大致响起的方向盲目射击,子弹打得山林枝叶纷飞。
但袭击者早已转移。赵铁柱排的战士们严格遵守“一击即走”的原则,打几枪冷枪,或者引爆预设的绊雷后,立刻沿着早已勘察好的隐秘小路,撤向另一处预设阵地。他们人数少,目标小,对地形了如指掌,日军想要抓住他们,如同用重拳击打飘忽的柳絮。
类似的场景,在日军各路纵队的侧翼和前方,不断上演。冷枪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射来,专打军官、机枪手、通讯兵和骑马的传令兵。地雷在脚边、在路上、甚至在水源旁炸响,防不胜防。有时是几枚手榴弹从山坡上滚下,在行军纵队中爆炸。有时则是夜间的袭扰,迫击炮弹(虽然稀罕)或掷弹筒榴弹落在日军临时宿营地外围,引起一阵混乱后,袭击者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独立第一旅的“狼群”,在“秋风”乍起之时,便亮出了锋利而诡异的爪牙。他们不寻求正面决战,而是用无数细小的伤口,不断地给这头闯入山林的庞大野兽放血,迟滞它的脚步,消耗它的精力,折磨它的神经。
**然而,坂本信夫对此并非毫无准备。**
在位于中路纵队核心的指挥部里,坂本信夫看着雪片般飞来的遇袭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但眼中并没有太多意外。
“将军阁下,敌人果然采用了分散袭扰的战术。我军各部均报告遭到小股敌军冷枪、地雷袭击,前进速度受到一定影响,已有数十名军官和士兵伤亡。”参谋长汇报着,语气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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