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野狼峪蛰伏在浓重的夜色与山岚之中,万籁俱寂,连虫鸣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压力所遏制。只有潺潺的流水声,永恒不变地诉说着山谷的脉搏。
伏击阵地上,一千多名独立第一旅的指战员,如同与山岩融为一体的雕塑,静静地潜伏着。寒露浸湿了他们的军衣,紧贴着皮肤带来阵阵凉意,但胸膛中奔涌的热血和燃烧的战意,却驱散了所有寒冷与疲惫。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死死盯住下方那条在微光中泛着苍白水色的蜿蜒河道——那条即将成为侵略者坟场的“狼喉”之路。
林凡的指挥位置设在“狼喉”侧面一处视线良好的半山腰岩洞里,这里既能观察河谷全局,又有一定的防护。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养神,但所有感官都处于最敏锐的状态,聆听着通讯兵偶尔压到极低的汇报,也在脑海中最后一次推演着战斗的每一个细节。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东方的天际逐渐泛起鱼肚白,驱散了部分黑暗,山谷的轮廓慢慢清晰起来。薄雾在河面上袅袅飘荡。
上午八时四十分左右,王根生埋伏在最前沿峪口观察哨的侦察兵,通过预设的绳索信号(拉动代表敌情)传来了第一条信息:敌踪已现!
林凡立刻举起望远镜,透过岩洞口的缝隙向峪口方向望去。很快,一阵沉闷的、不同于自然声响的嘈杂声隐隐传来,那是马蹄声、车轮碾压碎石声、皮靴踏地声以及日军特有的、压抑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的噪音。
来了!
河谷拐弯处,首先出现的是一面刺眼的膏药旗,在晨风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紧接着,是约一个小队规模的日军步兵,呈散兵警戒队形,沿着河岸两侧小心翼翼地前进,枪口警惕地指向可能藏匿危险的山坡和林地。这是日军的尖兵。
尖兵之后约两百米,才是队伍的主体。长长的骡马队列映入眼帘,大约三十多头骡马,驮载着沉重的箱子和麻袋,在驭手的驱赶下艰难前行。骡马之间和队伍前后,是更多的日军士兵,大约两个小队的规模,装备着步枪和轻机枪,神情相对尖兵要松懈一些,显然认为进入了“相对安全”的后方区域。队伍中间,还有几辆由骡马拉着的双轮辎重车,上面堆得更高,覆盖着帆布。整个行军纵队拉得很长,在狭窄的河谷里显得颇为拥挤,行进速度缓慢。
“一个加强中队……加上运输队……规模符合预期。”林凡心中默念,眼神冰冷。他注意到,日军并未携带重武器,最大的不过是几挺歪把子轻机枪和掷弹筒,这大大减轻了伏击部队的压力。
日军的尖兵小队率先进入了“狼喉”最狭窄的地段。他们更加警惕,甚至派出了几名士兵试图攀爬两侧山坡进行侦察。但独立第一旅的隐蔽工作做得极好,战士们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放到最缓。日军侦察兵爬了十几米,看了看上方似乎毫无异状的灌木和乱石,便不耐烦地滑了下来,向后方打出“安全”的手势。
大队日军见状,明显放松了警惕。军官的催促声响起,队伍整体加快了行进速度,一头扎进了“狼喉”的死亡陷阱。
林凡的心跳平稳而有力,他像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完全进入罗网。望远镜的视线随着日军队伍移动,看着那面膏药旗、那些趾高气扬的士兵、那些满载着屠杀中国军民物资的骡马,缓缓移动到了伏击圈的正中心——那段一边是陡壁、一边是深涧的最险要处。
就是现在!
林凡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紧握信号枪的警卫员李铁柱,沉声吐出一个字:“打!”
“嗵——!”
一颗猩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尖啸着冲破晨雾,升上野狼峪的上空,在灰白的天幕上炸开一团耀眼的光斑!
这光芒,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
“轰!轰隆——!”
刹那间,沉寂的山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部署在“狼喉”两侧山坡上的孙德胜部第一层阻击阵地,所有火力同时开火!
超过十挺轻重机枪(包括缴获的歪把子和我军自制的)喷射出交叉的火网,如同两把烧红的铁梳,狠狠地“梳”向河谷中的日军行军纵队!子弹密如骤雨,打在河滩碎石上溅起无数火星,射入骡马和人体则爆开团团血雾!
步枪手们瞄准各自的目标,沉稳射击,专打军官、机枪手和试图组织反击的军曹。预先设定好诸元的掷弹筒和仅有的两门迫击炮,也将榴弹和炮弹精准地砸向日军队伍的首尾和中间关键位置,爆炸的火光和气浪将人马掀翻,车辆解体!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两侧高地的毁灭性打击,完全将日军打懵了!
行军纵队瞬间大乱!骡马受惊,嘶鸣着四处乱撞,冲撞着士兵,掀翻货物。日军士兵在狭窄的河谷里根本无处躲藏,成片成片地被扫倒。惨叫声、怒吼声、爆炸声、枪声响成一片,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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