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联队的指挥部里,气氛不复最初的骄狂。地图上,代表皇军推进路线的蓝色箭头,如同陷入泥潭的毒蛇,艰难而缓慢地向前蠕动。各大队报上来的战损和遭遇抵抗的报告,堆满了坂田信哲的案头。
“八嘎!这些支那军人,像山里的跳蚤一样可恶!”坂田信哲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晃。他原以为一次迅猛的穿插就能捣毁八路军的核心,没想到对方根本不与他正面交锋,反而利用复杂地形,不断用小股部队袭扰、迟滞,让他重拳连连挥空,还平白损失了不少兵力。
参谋小心翼翼地建议:“联队长阁下,敌人似乎采取了一种梯次防御的策略。他们在外围布置了大量狙击手和地雷,主力则隐匿不出。我们是否应该调整战术,集中兵力,逐点清剿,稳步推进?”
坂田信哲盯着地图,眼神阴鸷。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更稳妥的办法,但上级要求的速战速决和皇军的脸面,让他无法接受这种“笨拙”的战术。
“不!”他断然否决,“敌人越是避战,越是说明其核心区域空虚!命令各部,不必理会小股骚扰,加快向预设目标区域突击!后勤辎重队加强护卫,炮兵前移,对任何可疑区域进行覆盖射击!我要用钢铁和火焰,把这群老鼠逼出来!”
然而,他口中的“老鼠”,此刻却像最精密的齿轮,在林凡的指挥下高效运转。
小王庄,临时指挥所(已转移至更隐蔽的后山岩洞)。一盏马灯挂在岩壁上,映照着林凡冷静的面庞和摊在弹药箱上的地图。地图上,用红蓝铅笔清晰地标注着敌我态势。得益于王根生侦察班不断传回的情报和系统地图的辅助,林凡对日军各路的推进路线和兵力配置了如指掌。
“鬼子学乖了,但也更狠了。”林凡指着地图上几个点,“他们不再分兵冒进,而是以大队为单位,抱团推进,用炮兵开路。我们之前的小组袭扰效果在下降。”
张大彪眉头紧锁:“团长,那怎么办?硬顶肯定顶不住。”
“谁说要硬顶了?”林凡看了他一眼,手指在地图上划出几道弧线,“梯次防御,不是一层不变的死守。它是一道道弹性十足的网,敌人冲得越猛,网的反弹力就越大,缠绕得也越紧!”
他迅速下达新的指令,通过刚刚建立起来的、由那几部缴获并修复的短波电台和通讯兵传递:
“命令一连一排,放弃‘野狼峪’前沿阵地,后撤至二线‘石坎坡’,利用反斜面工事,避开敌人炮火,等敌人步兵接近再打!打完立刻向‘黑松林’方向转移!”
“命令二连三排,在‘鬼见愁’隘口布设诡雷,迟滞敌军后,不必坚守,侧翼骚扰即可,主力向‘七拐洞’预设阵地集结!”
“命令三连民兵小队,利用夜暗,潜入敌军后方,破坏其临时电话线,袭击其落单的运输人员!”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将整个根据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层层叠叠的迷宫。各支小部队在他的指挥下,时而阻击,时而后撤,时而侧击,时而隐没。他们不再追求固守某一阵地,而是以杀伤敌有生力量、迟滞其推进为主要目的。
日军很快发现,他们仿佛在与一个无形的对手作战。好不容易攻占一个山头,却发现是空阵地,只留下几颗绊发雷。刚想休整,侧翼又传来冷枪。炮兵刚架好炮,准备轰击下一个可疑目标,却发现敌人早已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后勤线更是频频告急,运送伤员的担架队、运输弹药的小队,不时遭到精准而凶狠的袭击。
坂田联队的士气,在一次次扑空、一次次遭遇冷枪冷炮、一次次看到同伴被抬下来中,开始悄然下滑。士兵们脸上充满了疲惫和紧张,行军时眼睛不断扫视着两侧的山林,仿佛每一棵树后都藏着八路军的枪口。
与此同时,在根据地的核心区域,群众和后勤单位的转移也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周文博展现出了出色的组织能力,他带领三连和民兵,按照林凡预先制定的计划,将最后一批粮食和重要设备藏进了更深、更隐蔽的山洞,并妥善安置了老弱妇孺。
林凡站在指挥所外的一块巨石上,遥望着远处不时腾起炮火硝烟的方向。电台里不断传来各部队的报告:
“石坎坡阻击任务完成,毙敌八人,我部无伤亡,已向黑松林转移!”
“鬼见愁诡雷起效,敌军停滞约四十分钟!”
“七拐洞阵地已就位,随时可投入战斗!”
他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坂田信哲不是蠢货,连续的受挫必然会让他改变策略,下一波的攻击,只会更加凶猛和致命。
“报告团长!”王根生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脸上带着新的情报,“鬼子改变了队形!他们集中了至少一个大队的兵力,配属大量伪军,正沿着清水河谷,快速向咱们这边插过来!看样子,是想直扑我们的指挥中枢和群众转移方向!”
林凡眼神一凝,快步走回指挥所,目光死死锁在地图上那条名为清水河谷的路线。
这条河谷地势相对平坦,利于日军快速机动。如果被他们突破,不仅指挥所危险,正在转移的群众也将暴露在敌人的兵锋之下。
“看来,坂田是憋不住,要动真格的了。”林凡的声音冰冷,“想中心开花?那就看看,是你的刀利,还是我的网韧!”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电台话筒,发出了新的、更加坚决的命令:
“命令张大彪,率一连主力,紧急驰援清水河谷方向,务必在‘一线天’隘口,给我把鬼子挡住至少四个小时!”
“命令孙德胜,二连从侧翼运动,寻机袭击日军辎重队,迫使其分兵!”
“命令所有外围袭扰部队,加强对其他路日军的牵制,减缓其向清水河谷靠拢的速度!”
“周文博!加快群众转移速度!务必在天黑前,全部进入二号秘密营地!”
一道道指令,如同无形的丝线,调动着散布在山林中的各个作战单元。一张更大、更坚韧的死亡之网,在清水河谷方向,悄然张开。
梯次防御的核心,不仅在于层层后退,更在于关键时刻,敢于在要害位置,打出坚决的反击!林凡要在这条河谷,让坂田联队磕掉几颗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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