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寄存处。)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晋西北的荒山,卷起地上的积雪,砸在一张张麻木的脸上。
林凡就是在这时醒来的。
剧痛。
头痛得像要裂开,太阳穴突突地跳,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炮火、冲锋、战友倒下的身影,还有一颗在身边爆炸的迫击炮弹。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昏暗的土坯房顶,蛛网在角落里摇曳。身下是铺着干草的土炕,硬得硌人。一股混合着血腥、汗臭和土腥气的味道直冲鼻腔。
“团长!团长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嘶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凡费力地扭过头,看到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战士,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棉军帽破了个口子,露出下面缠着的、渗血的脏绷带。他正跪在炕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此刻却迸发出惊人的亮光。
“水……”林凡的喉咙干得冒火,声音嘶哑得自己都认不出。
小战士连忙拿过一个破旧的塘瓷缸,小心地扶起林凡的头,喂他喝水。冷水划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原身的记忆逐渐清晰:林凡,八路军129师新编第28团团长。三天前,在黑云岭阻击日军山崎大队,部队被打垮了,原身为了掩护残部撤退,身负重伤,被警卫员铁柱和几个战士拼死抢了下来,抬到了这个叫小王庄的废弃村落。
“铁柱……”林凡看着眼前的小战士,叫出了他的名字。同时,属于现代特种兵林凡的记忆也在咆哮——他明明应该在边境演习中,为了掩护队友撤离,引爆了身上的光荣弹……
穿越了。1939年。抗战。绝境。
“团长,您可算醒了!俺……俺还以为……”铁柱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又哭又笑,“您都昏了三天了!卫生员老张说……说您要是再不醒,就……”
林凡挣扎着想坐起来,胸口和左臂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闷哼一声。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缠满了渗血的绷带,左臂用木板粗略地固定着。
“部队……现在怎么样了?”他忍着痛问,声音低沉。
铁柱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悲恸和茫然。
“团长,咱们团……咱们团快没了……”铁柱的声音低了下去,“撤到这里的,算上能动的伤员,就……就五百来号人。王参谋长、李政委他们……都没冲出来……”
五百人。林凡的心沉了下去。记忆里,新编第28团虽然不是什么主力团,但满编也该有一千五六百人。
“枪呢?弹药还有多少?”
“能响的枪,不到四百支,好些还是老套筒,膛线都磨平了。子弹……子弹匀下来,每人不到五发了。手榴弹……全团加起来不到三十颗。”铁柱的声音带着绝望,“粮食前天就断顿了,伤员没药,昨天又……又走了两个……”
林凡沉默着,在铁柱的搀扶下,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到那扇漏风的破木门前,推开了门。
门外,是破败的村庄和灰暗的天空。
残垣断壁间,或坐或躺着的,是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士兵。他们靠在冰冷的土墙根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命运。很少有人说话,只有寒风刮过废墟的呜咽声,间或夹杂着伤员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几个战士正默默地用积雪擦洗着刺刀,那刺刀上满是暗红色的血垢。他们的动作机械而麻木。
这就是他的团。一支被打断了脊梁骨,弹尽粮绝,濒临崩溃的残军。
恐慌和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林凡的心脏。这是原身残留的情绪,也是这具重伤身体的本能反应。
但下一刻,一股更强大的、属于现代军人的铁血意志,从他灵魂深处轰然涌起!
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
既然来了,既然接手了这烂摊子,就不能这么窝窝囊囊地等死!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空气带着硝烟和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
“铁柱,”林凡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扶我出去。”
“团长,您的伤……”
“扶我出去!”林凡重复了一遍,眼神锐利如刀。
铁柱不敢再劝,用力搀扶着林凡,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村子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场院上。
他们的出现,吸引了一些士兵的目光。那些目光起初是麻木的,待看清是昏迷了三天的团长后,才泛起一丝微弱的波澜,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林凡站定,环视着周围这一张张年轻却写满绝望的脸。他挣脱开铁柱的搀扶,用那条没受伤的右臂,强撑着挺直了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寒风卷起他破烂的军装下摆,露出下面染血的绷带。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死水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弟兄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