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的种子已经播下,接触的轨迹清晰可辨,廖云用她的专业知识,在四位死者心中培育出了愧疚、恐惧与自我审判的土壤。但种子发芽,还需要最后一剂催化剂,一缕精准的阳光,或者一声特定的惊雷。在陈敏的假设中,这可能是一种结合了药物和声波的生理触发机制。药物残留的发现提供了化学层面的佐证,但物理层面的“触发器”——那些隐藏在智能设备里的秘密,依旧被厚厚的加密外壳包裹着。
市局物证鉴定中心的电子取证实验室里,只有服务器风扇低沉而持续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精密仪器特有的微凉气息。赵永南已经在这里连续工作超过四十个小时,眼睛布满血丝,指尖因为长时间敲击键盘而有些僵硬麻木,但他整个人却像一张拉满的弓,紧绷而专注。他面前的几块屏幕上,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十六进制代码、网络数据包分析图、频谱波形,以及不断尝试破解失败的错误提示。
刘冰靠在门框上,手里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他怕烟味干扰仪器,只是习惯性地捏着。他看着赵永南那几乎要贴到屏幕上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老赵,有戏吗?那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吕凯和陈敏也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但目光都紧紧锁在屏幕上。他们都知道,能否解开那加密数据流的秘密,是撕开廖云“无接触杀人”伪装的关键一步。没有这个,所有的心理暗示推论都只是漂亮的假设,无法构成铁证。
赵永南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屏幕上刚刚完成的一次深度频谱分析结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那是从王振国家中那台被动了手脚的智能音箱里,提取出的一段在死亡时间点附近接收到的加密数据流。之前的技术分析只能确定它是加密的,无法解析内容。但赵永南没有放弃,他换了一种思路——不再强攻加密内容本身,而是尝试剥离和还原数据流的物理载体特征。
“加密方式很特别,不是标准算法,像是自研的变种,而且每次通信的密钥都有变化,暴力破解和常规密码分析都失败了。”赵永南的声音沙哑,带着熬夜的疲惫,但语速很快,“但是,任何无线数据在传输时,除了携带加密信息本身,还会不可避免地夹带一些‘杂质’——比如为了同步和纠错加入的冗余比特,比如信号调制过程中产生的特定频率特征,又比如设备硬件本身固有的微小电磁噪声。就像一个人说话,除了说的内容,他的音色、语调、呼吸节奏,甚至背景里的杂音,都会泄露信息。”
他切换到一个极其复杂的频谱分析界面,屏幕上显示的不再是数字代码,而是一幅由无数细微线条组成的、五彩斑斓的瀑布图。“我放弃了破解内容,转而分析这段加密数据流在传输时的‘物理指纹’。我把从四个死者家中设备里提取的加密数据流,进行超高频采样和傅里叶变换,剥离掉载波和明显的噪声,然后对剩下的、极其微弱的底层信号进行增强和比对。”
屏幕上,四条经过复杂处理的频谱曲线被并列显示出来,它们来自陈文彬的智能台灯、李雪的无线耳机、张维的电子体温计、王振国的智能音箱。四条曲线乍一看杂乱无章,但在某个被赵永南用红色方框高亮标出的、频率极低的狭窄波段内,出现了惊人的相似性。
“看这里,”赵永南放大那个波段,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频率大约在7.83赫兹到8.2赫兹之间,强度极其微弱,比环境背景噪音还要低几十个分贝,完全在人耳可听范围之外,甚至低于很多设备的感知下限。它被巧妙地调制并隐藏在数据流的白噪音填充段里,就像在嘈杂的集市里,有人用你听不见的耳语频率在说话。”
“7.83赫兹……”陈敏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舒曼共振的基础频率!”
“舒曼共振?”刘冰没听明白。
“地球电离层的固有电磁脉冲频率,大约是7.83赫兹,被称为‘地球的脑波’或‘地球的心跳’。”陈敏快速解释道,“有一些边缘研究和理论认为,这个频率可能与生物节律、甚至人的潜意识状态存在某种微弱的共振或关联。但主流科学界对此争议很大,没有确凿证据。”
“不管是不是舒曼共振,这个频率被刻意地、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嵌入了四段发往不同死者家中、在不同时间、触发不同设备的加密指令流中。”赵永南指着那四条几乎重叠的微弱峰值,“这绝不可能是巧合。这是一个‘签名’,或者说,一个‘密码’。”
“密码?”吕凯走近一步,盯着那诡异的频率峰,“这个频率,是触发指令的一部分?它本身能做什么?”
“单独一个7.83赫兹的极低频声波或电磁波,能量这么低,几乎不可能对人体造成直接物理伤害。”陈敏思索着说,“但是,如果结合特定的心理状态,比如廖云长期暗示所营造的高度焦虑、愧疚、自我否定状态,又或者结合了她可能使用的微量神经药物……这个特定频率的刺激,可能会成为一种‘钥匙’,一把‘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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