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底洞的阴气裹着脂粉香，在洞底凝成层薄薄的白霜。哪吒踩着风火轮落在青石地上时，轮底的热浪把白霜烤得滋滋响，混天绫在身后飘得笔直，红绸扫过洞壁的蛛网，惊得几只蝙蝠扑棱棱撞向洞顶。
“三太子可算来了。”洞深处传来阵娇柔的哭声，金鼻白毛鼠精捧着幅画像，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穿件月白色的宫装，裙摆上绣着几枝寒梅，只是眼角的泪痕晕花了脂粉，倒比洞底的阴气更添几分可怜相。画像上是李靖的半身像，画得倒有七分像，只是眉眼间被人用胭脂点了颗痣，看着怪诞得很。
李靖跟在后面，手里的玲珑塔抱得紧紧的，鎏金塔座磕得青石“噔噔”响，老脸涨得通红：“你、你别胡来！我何时成你干爹了？”
“干爹怎能不认我？”白鼠精“扑通”跪在地上，画像往哪吒脚边一送，哭得肩膀直颤，“当年我偷食灵山的香花宝烛，是干爹你在佛祖面前替我求情，饶了我性命。如今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干爹难道不该让侄儿娶我，给我个名分吗？”
哪吒低头看着那幅画像，突然“嗤”地笑出声，火尖枪往地上一顿，枪尖的火星把画像的边角燎出个黑窟窿：“你这鼠精，编瞎话也不打草稿。我爹当年在灵山当值，见你偷东西被伽蓝菩萨抓住，一时心软说了句‘放她去吧’，怎么就成你干爹了？照你这逻辑，我打死的妖精都得喊我爹‘外公’？”
白鼠精的哭声戛然而止，月白色的宫装袖子擦了擦脸，露出双滴溜溜转的金鼻，眼神里哪还有半分可怜，全是算计：“三太子这话就难听了。一日恩情百日恩，干爹既救了我，就得管我一辈子。再说我容貌也不差，配你绰绰有余，你要是不娶，就是不孝，就是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哪吒从袖中摸出颗莹白的珠子，往地上一扔——那是留影珠，落地便化作道光幕，里面清清楚楚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灵山佛前，只白毛鼠抱着偷来的宝烛啃得正香，李靖路过呵斥，鼠精却抱着他的腿哭着喊“干爹救命”，把宝烛的油蹭了他满裤腿。
“你自己看看，”哪吒指着光幕里的鼠精，混天绫在身后飘得像团火，“我爹好心放你，你倒反咬一口，现在还敢拿‘恩情’说事？要不要我把这录像给佛祖送去，让他评评理，是该赏你顿棍棒，还是该夸你会碰瓷？”
光幕里的画面还在继续，映出鼠精后来偷偷溜进李府，把李靖的玉带偷去垫窝，被哪吒用火尖枪追得满洞乱窜的模样。白鼠精看着画面，金鼻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月白色的宫装被她揪出了几道褶子：“你、你敢算计我！”
“算计你又怎样？”哪吒往前一步，火尖枪的枪尖几乎要戳到她鼻尖，“我告诉你，这三界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你偷佛宝，盗玉带，现在又想来讹我当夫君，真当我们李家是好欺负的？”
话音未落，李靖手里的玲珑塔突然“嗡”地一声，塔身金光暴涨，塔尖射出道光柱，直直照在白鼠精身上。只听“吱”的一声尖叫，月白色的宫装里滚出只尺长的白毛鼠，金鼻子上还沾着胭脂，吓得在地上打了个滚，想往石缝里钻。
“孽畜！”李靖又气又急，玲珑塔往地上一放，塔身瞬间变大，把白鼠精困在塔底，“我好心饶你，你却屡次作妖，今日定不饶你！”
白鼠精在塔底撞得“咚咚”响，尖声叫道：“干爹饶命！三太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哪吒看着塔底乱窜的白鼠，突然对李靖道：“爹，别关着了，扔去给哮天犬当玩伴，让它学学什么叫规矩。”
李靖还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瞪他：“胡闹！哮天犬要是把它吃了，佛祖那边不好交代。”他想了想，对塔底的白鼠精道，“念在你修行不易，罚你去灵山扫殿百年，何时悟透了‘本分’二字，何时再出来。”
白鼠精在塔底呜咽着应了，塔身上的金光渐渐散去，缩回玲珑塔的模样。李靖收起塔，看着哪吒，老脸还有些发红：“都怪为父当年心太软……”
“行了爹。”哪吒拍了拍他的肩膀，风火轮转得嗡嗡响，“这种碰瓷的，不给他点教训，她还真以为四海之内皆她干爹。走，回去给娘说，今天又拆了个骗局，让她给我做糖醋鲤鱼。”
父子俩往洞外走，水晶宫的珠光从洞顶渗下来，在地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李靖看着哪吒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你这性子，倒是比我强硬多了。”
哪吒头也不回，混天绫在身后飘得笔直：“不强硬点，早被这些妖魔鬼怪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洞外的阳光正好，风火轮的热浪把洞底的阴气冲得一干二净。哪吒踩着轮儿往前飞，心里琢磨着下次再遇到这种认亲碰瓷的，直接用火尖枪把她的尾巴燎了，省得废话。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点灵山的檀香，他忽然觉得，这味道比无底洞的脂粉香好闻多了——至少这香气里，没有算计的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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