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倒计时牌一页页撕落中，滑向了最后的冲刺阶段。腊月寒冬，教室里呵气成霜，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与窗外呼啸的北风交织成高三独有的交响曲。
自从那次模拟考后的鼓励电话，苏念安的心态沉淀了许多。她依然会为成绩起伏而紧张，但不再轻易陷入自我否定的漩涡。那个深褐色的笔记本上，除了学业难题，也开始出现她调整心态的记录：
「今天物理小测有进步，虽然还是错了两道选择，但大题思路清晰多了。」
「晚自习有点犯困，泡了屿森哥之前买的咖啡糖，好像真的有用。」
「夏晓冉说我又瘦了，明明妈妈炖了好多汤……」
她知道，远在另一个城市的林屿森，正通过这些文字，默默注视着她的每一步成长与挣扎。
春节在紧张的复习中匆匆而过，短暂的团圆后，便是更加残酷的百日冲刺。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两位数，并且飞速减少。空气仿佛都被压缩了，弥漫着焦灼与孤注一掷的气息。
三月初的一个晚上，苏念安正在与一道复杂的化学平衡题搏斗，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屿森发来的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标题是「放松」。
她疑惑地点开。
耳机里首先传来的是几声清脆的鸟鸣，接着是舒缓的流水声，伴随着若有似无的轻柔钢琴曲。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他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没有一句言语，只是这样一段持续了十分钟的自然白噪音。
苏念安愣了片刻，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她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任由那些宁静的声音洗涤着她紧绷疲惫的神经。仿佛一瞬间，她被带离了这间堆满试卷的压抑房间，去到了一个有清风、流水和鸟鸣的静谧之地。
而他存在感极低的呼吸声，像是一个无声的陪伴，告诉她，他就在那里。
从那晚起，每隔几天，她都会收到他发来的不同主题的音频。有时是雨打芭蕉的淅沥声，有时是图书馆翻书的细微响动，有时是深夜咖啡馆里模糊的人声和爵士乐……每一段都不长，但总能恰到好处地在她感到疲惫、烦躁或压力倍增时出现。
她从未回复过这些音频，也不知道他是在怎样的时刻、怀着怎样的心情录下这些声音。但她开始习惯并依赖这种无声的陪伴。每当戴上耳机，沉浸在他构建的声音世界里，她就觉得不是一个人在黑暗的隧道里独行，隧道的那头，始终有一盏温暖的、属于她的灯。
除了音频，他偶尔也会在她笔记本上新的留言后面，用铅笔写下简短的回应。在她记录「咖啡糖吃完了」的那一页，他下次归还笔记本时，在旁边补了一句：「已寄，注意查收。」几天后，她果然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好几盒同品牌的咖啡糖和各种口味的巧克力。
在她写下「晚上有点睡不着」的那一页，他回应的是：「睡前喝杯温牛奶，别想题目。」
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关怀都化作了最实际的行动和最简单直接的提醒。
四月底，最后一次全市模拟考前夜，苏念安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考前焦虑。她在笔记本上写下：「明天又要模考了，还是很紧张。」
那天晚上，她没有收到音频文件。在她准备强迫自己睡觉时，手机屏幕亮了。是林屿森的直接来电。
她立刻接起。
“喂？屿森哥？”
“嗯。”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很安静，似乎也是在宿舍或者图书馆，“还在看书？”
“看不下去了，有点慌。”苏念安老实承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他说：“别看了，聊会儿天。”
“聊什么？”
“随便。说说今天吃了什么，或者……你们学校那棵玉兰树，开花了吗？”
他就这样，用最平常的语气，引导她聊着与考试完全无关的琐事。聊食堂新出的难吃的菜，聊夏晓冉最近迷上的偶像剧，聊窗外偶尔飞过的小鸟……他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或者提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慢慢的，苏念安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真的松弛了下来，那些关于考试的焦虑被暂时搁置到了脑后。
聊了大概十几分钟，林屿森说：“不早了，去睡吧。”
“嗯。”苏念安应着，心里踏实了许多。
“苏念安。”挂电话前，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了她一声，语气是少有的郑重。
“啊？”她一愣。
“记住，”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穿透距离的力量，“不管你考去哪里，我都会经常去找你。”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精准地投在了她最不安的心湖上，瞬间抚平了所有因前途未卜而产生的波澜。
不是因为承诺本身，而是因为这句话背后所传递的无条件支持——他的在意，与她最终去往何处无关。
“嗯！我知道了！”苏念安用力点头，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屿森哥，晚安！”
“晚安。”
放下手机，苏念安躺到床上。窗外月色如水，她的心也如同被月光洗涤过一般，清澈而宁静。
高考前的这段最后时光，因为有了他这种无处不在、却又恰到好处的“远程陪伴”，而不再那么黑暗和难熬。
她知道，她只需要心无旁骛地向前奔跑。
因为无论她跑向哪个方向，他都会在终点，或者沿途，等着她。
第三十二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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