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情书藏在抽屉最深处,并没有让苏念安获得预期的平静。那封淡蓝色的信仿佛一个无声的警报器,让她在校园里变得格外敏感。她尽量避免路过(7)班门口,去食堂也刻意绕开篮球场的方向。然而,那个叫陈浩的男生,似乎并未领会到她无声的拒绝,目光依旧时不时地追随着她,甚至有一次在楼梯口,他试图上前跟她搭话,被苏念安低着头快速躲开了。
这种被注视和隐隐纠缠的感觉,像附骨之疽,让她感到厌烦且不安。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学习,和夏晓冉聊天,然后每天傍晚,期待那个在校门口梧桐树下等她的身影。
这天下午放学,苏念安因为值日稍微晚了一些。等她收拾好东西跑到校门口时,却发现林屿森不在老地方。她正疑惑着,目光四下搜寻,却在教学楼侧面那条相对僻静的林荫道入口处,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林屿森。
另一个,赫然是那个(7)班的陈浩。
苏念安的心猛地一沉,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屿森哥找他干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她听不清两人的对话,但能清晰地看到两人的姿态和表情。
陈浩站在林屿森面前,原本阳光自信的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局促,甚至不敢直视林屿森的眼睛。而林屿森,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身姿挺拔,比陈浩还略高一些。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看着陈浩,但那种平静之下,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
林屿森似乎在说着什么,语速不快,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苏念安看到陈浩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发白,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偶尔急切地想辩解什么,却被林屿森一个冷淡的眼神制止。
夕阳的光线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屿森站在背光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冷硬。他没有做出任何威胁性的动作,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那种基于绝对实力和气场所形成的威慑力,却让站在他对面的陈浩,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念安远远地看着,手心沁出了冷汗。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屿森。在她面前,他虽然是清冷的,偶尔是严厉的,但总是带着一种让她安心的底色。而此刻的他,像一头收敛了爪牙却依旧令人胆寒的雄狮,仅仅是用目光和语气,就足以让对手溃不成军。
她看到陈浩最终低下头,肩膀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匆匆地点了点头。
林屿森这才几不可察地颔首,不再看他,转身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来。
苏念安慌忙收回视线,低下头,假装刚刚到达的样子,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林屿森走到她面前,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淡漠,仿佛刚才那段充满压迫感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他极其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拎在手里,语气平淡:“走吧。”
“嗯。”苏念安低低应了一声,跟在他身边,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情书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是听到了传闻?还是看出了她那几天的异常?
他去找陈浩……说了什么?警告他?让他离自己远点?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涌。有因为他出面替她解决麻烦而产生的安心和……一丝隐秘的欢喜?他是在意她的,所以才会这样做。但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不安和别扭感也悄然滋生。他用这种近乎强势的方式介入,甚至没有问过她的意见,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过度保护、没有自主权的小孩子。
回家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与往常那种静谧安宁不同,带着一种紧绷的、亟待打破的东西。
苏念安几次偷偷看林屿森的侧脸,他目视前方,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快到家时,苏念安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带着点试探地问道:“屿森哥……你刚才……和那个(7)班的陈浩……在说什么啊?”
林屿森脚步未停,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移,只是淡淡地回了三个字:
“没什么。”
没什么?
苏念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闷闷的难受。他不想告诉她。他选择用他自己的方式处理了这件事,然后轻描淡写地揭过。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那种被排除在他的行动之外的感觉,让她有些委屈。
她并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林屿森插在裤兜里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下。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辨明的情绪。那是一种基于强大占有欲和守护本能驱动下的行为,或许笨拙,或许强势,但在此刻,他并不认为需要向她解释细节。在他看来,让潜在的干扰消失,确保她不受困扰,就够了。
然而,他低估了身边这个女孩敏感的心思,也低估了这件事可能在她心里投下的阴影。
这场“威慑谈话”,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表面上涟漪很快平息,但湖底却已被搅动。苏念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林屿森那温和守护表象下,隐藏着的、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控制欲。
这份因她而起的保护,究竟是蜜糖,还是隐约带着刺的铠甲?
她缩了缩脖子,看着地上两人再次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第一次觉得,那曾经让她感到甜蜜的亲昵影子,似乎也带上了一点沉重的意味。
第十三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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