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码头的那场“意外”大火,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在京城炸开了锅。沈家囤积的、价值数十万两白银的江南云锦“毁于一旦”,消息像长了翅膀,天还没亮就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钱庄。沈万财为了吃下这批货,几乎将京城大小钱庄借了个遍,更是沾了利息高得吓人的印子钱。如今货没了,拿什么还?天刚蒙蒙亮,各大钱庄的掌柜和凶神恶煞的催债人便堵住了沈府大门,拍门声、叫骂声震天响,昔日车水马龙的沈府门前,此刻乱得像菜市口。
“沈万财!滚出来!还钱!”
“妈的,老子真是瞎了眼,信了你的鬼话!今天不连本带利吐出来,老子拆了你这宅子!”
“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撞了!”
门内,沈万财躺在床榻上,面色蜡黄,嘴角还残留着昨夜呕出的血迹,气息奄奄。听着门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催逼,他胸口剧烈起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老爷!老爷您保重身体啊!”管家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外面……外面实在是……”
“滚……都给我滚!”沈万财有气无力地挥着手,眼中满是血丝和绝望。完了,全完了!那批货是他的全部希望,如今希望成了灰烬,留下的只有足以压垮整个沈家的巨额债务!
“爹!爹!”沈未雪哭喊着冲进房里,她发髻散乱,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花了,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精心维持的贵女模样?“现在可怎么办啊?那些债主说要告官,说要抄家!我们……我们会不会被卖去教坊司啊?!”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沈万财的心口。他猛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前襟,人彻底昏死过去。
沈府内顿时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彻底乱了套。
与沈府的鸡飞狗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镇北侯府听雨轩内的宁静。
沈未曦正在用早膳,青黛在一旁低声禀报着刚从外面打听来的消息。
“小姐,沈家门外被围得水泄不通,听说沈老爷又吐血昏过去了,大夫说……说怕是难好了。”青黛语气里带着一丝解气,又有些唏嘘。
丹霞也道:“还有大小姐,听说她在府里又哭又闹,摔了好多东西,还嚷嚷着要去找三皇子救命呢!”
沈未曦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燕窝粥,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听到的只是两个陌生人的消息。“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继续用膳。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前世的冷宫惨死,今生的被迫替嫁,沈家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屈辱与伤害,如今,终于连本带利地讨了回来。心中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平静。
用完早膳,她照常去了书房,处理“锦棠”商号的日常事务,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她毫无干系。
然而,风暴并未因沈万财的倒下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就在沈家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准备咬牙变卖祖产和剩余产业抵债时,又一个晴天霹雳接踵而至——
江南传来确凿消息,今年风调雨顺,桑蚕大丰收,新丝产量远超往年,品质上乘,价格非但不会涨,反而会因为货源充足而持续走低!之前所谓“蚕丝歉收、云锦将暴涨”的消息,完全是子虚乌有!
这意味着,沈万财倾家荡产、甚至不惜借高利贷囤积的那批云锦,即便没有被烧,其本身的价值也在急剧缩水!他不仅血本无归,更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消息彻底击垮了沈家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债主们更加疯狂,甚至开始动手砸门。官府的人也适时出现,以“涉嫌巨额债务欺诈”为由,贴上了封条,开始清点沈家资产,准备用以抵债。
曾经显赫一时的苏州沈家,在京城的分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轰然倒塌,烟消云散。
深夜,听雨轩书房。
烛火摇曳,将沈未曦和萧执的身影投在墙上。沈未曦正在翻看周泰送来的、关于接收沈家抵押产业的报告,萧执则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姿态闲适。
“沈家名下的三间铺面,两处田庄,还有几处房产,都已通过官牙手续,转入‘锦棠’名下。”沈未曦合上报告,语气听不出喜怒,“价格,比市价低了四成。”
萧执抬眸看她:“你倒是狠得下心,一点活路不给留。”
沈未曦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弯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世子莫非忘了,他们当初,可曾给过我活路?”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世子教我的。”
萧执低笑一声,放下玉佩,也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本王只是没想到,你执行得如此彻底。”他的声音很近,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
沈未曦没有回头,能感受到他靠近带来的无形压迫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声音低沉,“既然做了,就要做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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