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刺骨的疼,像是要把灵魂都冻裂。
沈未曦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卡在喉咙里,冰冷的窒息感如影随形。
眼前是一片晃动的、刺目的红。
是梦?
不对。
指尖触碰到光滑冰凉的绸缎,鼻尖萦绕着劣质脂粉和轿厢木头混合的沉闷气味。
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她僵硬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绣工粗糙、颜色艳俗的大红嫁衣,一个荒谬又冰冷的认知狠狠攫住了她。
这不是梦。
她,沈未曦,回来了。
回到了永熙十二年,十月初八,她被迫替嫁往镇北侯府的花轿上!
前世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是苏州富商沈万财的庶女,只因嫡姐沈未雪一心攀附皇室,不愿嫁给那个传闻中病入膏肓、随时会死的镇北侯世子萧执,她便成了那个被推出来顶替的牺牲品。
花轿临门,侯府悔婚,她受尽屈辱。
嫁入侯府后,婆婆林氏的刻薄刁难,下人的拜高踩低。
还有那位世子夫君萧执,从始至终的冷漠与无视……她忍气吞声,谨小慎微,试图用自己微薄的经商之才为侯府谋利,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轻视和最终的背叛。
直到最后,她被人构陷,一纸休书弃于冷宫,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悄无声息地冻死,连一卷草席都没能得到。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却让她混乱的思绪骤然清晰。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绝不再做那个任人宰割、委曲求全的沈未曦!
所有负她、欺她、害她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在这时,颠簸的花轿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轿外传来陪嫁丫鬟青黛带着哭腔的、压低的声音:“小…小姐,到、到侯府了……”
来了。
沈未曦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蚀骨的恨意强行压回心底,只留下一片冰封的冷静。
她抬手,指尖拂过嫁衣上粗糙的纹路,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紧接着,轿帘外响起一道中年男人倨傲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世子爷病体沉疴,实在不忍耽误沈家小姐的终身。侯夫人仁厚,特备白银千两,聊作补偿。这门婚事,就此作罢,还请沈小姐……原路返回吧!”
是侯府的管家,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辞,连语气都不曾变过分毫。
话音落下,轿外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议论。
“嚯!当场悔婚!这可是镇北侯府头一遭吧?”
“啧啧,新娘子可真够丢人的,花轿都没进门就被撵回去……”
“一个商贾之女,还想高攀侯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青黛的啜泣声更大了。
前世的此刻~
她就是在这无尽的羞辱和恐慌中,选择了退缩,颤抖着接过那封悔婚书。
然后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中,如同丧家之犬般被抬回了沈家,也开启了她悲剧的一生。
可是,这一世——
轿帘猛地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掀开!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轿门处。
只见一道窈窕的身影,顶着那身俗艳的红,从容不迫地弯身走了出来。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随即站定,身姿挺拔如一支初绽的青竹,带着一种与这身嫁衣格格不入的沉静气度。
众人皆是一愣。
想象中的哭哭啼啼、惊慌失措完全没有出现。
这位沈家小姐,容貌清丽,一双凤眼沉静如水,只在眼尾处勾勒出些许天然的凌厉。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唇色抿得有些发白,透露出她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全然无动于衷。
侯府管家也是一怔,手里那封烫金的悔婚书递出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沈未曦的目光,淡淡扫过管家手中那封决定她前世命运的绢帛,最终落在管家那张写满倨傲的脸上。
她伸出手,不是去接,而是直接捏住了悔婚书的一角。
在管家和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手腕微一用力。
“嘶啦——!”
清脆的绢帛撕裂声,在寂静的侯府门前显得格外刺耳!
那封代表着侯府权势和羞辱的悔婚书,在她纤细的指间,被干脆利落地撕成了两半,再撕,变成碎片!
素手一扬,碎绢如红色的雪,纷纷扬扬撒落在地。
全场死寂。
连风声都仿佛停滞。
管家目瞪口呆,脸色煞白。
围观百姓张大了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青黛也忘了哭,傻傻地看着自家小姐。
沈未曦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起眼眸,
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直视着管家,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婚约,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缔结的是两姓之好,岂是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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