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戈壁的夜晚寒风刺骨。
这是冯朔第一次出任务。
他的心跳得很快也绷得很紧,既有对战场上杀敌的激动,也有防范暗箭来袭的紧张。
队前的赵铁柱心里是又急又气,他真怕遇上事儿了,这公子哥有个好歹,回去不得脱层皮?
但全队出门就是规矩,破了,那自己也要凉。
出来塞外就是来挣军功的,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躺军营里。
他勒紧缰绳,往后走,“小子!还跟的上吗?”
“回队正,跟得上!”
冯朔声音刻意放得平稳,握着缰绳的手却收得更紧。
赵铁柱驱马与他并辔,借着稀薄星光打量这新兵蛋子的侧脸。
年轻,太年轻了,皮肤在长安养得白皙,此刻被戈壁夜风吹得有些发红。
但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没有畏惧,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莽撞的跃跃欲试。
~
队伍继续疾驰,一个多时辰后,速度才慢了下来。
赵铁柱翻身下马,走到沙土堆上远眺,而后用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
“将军这是作甚?”冯朔好奇跟上来问。
“将军不敢当,叫我队正就行。”赵铁柱客气但又有些轻蔑回了句,又解释道:“咱们这出来是侦察的,了解地形,回去之后画图上。”
赵铁柱边画边解释,他不敢怠慢。
再怎么说也是个超级关系户,说不定一句话就能定他的生死,也能封官儿。
再说了,他也不介意教冯朔一些东西。
毕竟二代目的事情,子承父业,说不定哪天继承爵位带兵上阵,这些常识也能救更多的人。
冯朔在一旁听着,默默记下。
赵铁柱时而画着时而远眺,直到完善了草图,才起身。
冯朔也在一旁默默看着,也不打扰。
在赵铁柱拿出怀中的布和木炭完善了地形图后,队伍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又再次开拔。
队伍疾驰着,赵铁柱在马背上自语:“带出来的粮食也就够三天,侦察两天,一天返程足够了。”
戈壁的黎明来得仓促而暴烈,几乎是一瞬间。
墨黑的天穹就被蛮横地撕开一道口子,阳光如同熔化的铁水般倾泻而下,炙烤着毫无遮蔽的大地。
冯朔眯起眼睛,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一夜疾驰,人困马乏,喉咙里像是塞了把沙子,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
但赵铁柱的命令是不能停,在日头起来前,必须赶到黑石坳。
那里有一处废弃的烽燧和一小片背阴的崖壁,是这片死亡地带唯一的喘息点。
马蹄敲击着滚烫的砂石,扬起的尘土粘在汗水浸透的皮甲上,结成硬壳。
冯朔学着老兵们的样子,用湿布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紧盯着前方的眼睛。
丙队沉默地行进,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偶尔响起的、皮制水囊摇晃的闷响。
这种沉默本身就像一种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冯朔心头。
他想起父亲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想起苏定方和契苾何力审视的目光,想起营房里那些戏谑的议论。
深吸一口滚烫的空气,握紧了刀柄。
赵铁柱忽然勒马,举起拳头。
整个队伍瞬间停滞,像被冻结在热浪里。
冯朔的心跳漏了一拍,顺着赵铁柱的视线望去。
前方地平线上,除了扭曲蒸腾的空气,什么也没有。
但老兵们已经本能地散开,手搭凉棚,伏低身子,耳朵贴着地面。
“有动静。”赵铁柱的声音压得极低,“东南方向,蹄声散乱,人数……不多,十来骑。
不像商队,商队不会走这条断水绝粮的鬼路。”
“吐蕃崽子?”
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兵啐了一口唾沫,那唾沫落到沙地上,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小点。
“八成是。”
赵铁柱快速扫视四周地形。
他们正处在一片开阔的砾石滩上,无处可藏。
“准备接敌。
丙三、丙五,护住侧翼。
丙七,带两个人,占住那边的小土包,弓弩准备。
其余人,跟我正面迎上去。
记住,斥候的第一要务是把情报送回去,不是死磕!
一旦接战,且战且退,往黑石坳方向撤!”
命令简洁清晰。
被点到名的老兵一声不吭,立刻行动起来。
冯朔发现自己被划在了“其余人”里,是跟着赵铁柱正面迎敌的部分。
“小子,”赵铁柱策马到他身边,深深看了他一眼,
“跟着我,看我手势。
第一次见血,手别抖,眼别花。
砍下去的时候,别想他是谁的儿子、谁的爹。
只想一件事你不砍死他,他就砍死你,还会砍死你身后的弟兄。
明白?”
冯朔用力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地平线上的黑点迅速扩大,变成奔腾的马影。
果然是吐蕃骑兵,穿着杂色的皮袍,挥舞着弯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哨,在热浪中显得扭曲而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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