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走了。
长宁侯府沉寂了许久,连最活泼的冯玥也常常安静地坐在回廊下,看着程咬金往日里喜欢坐的位置发呆。
冯朔练武时更加拼命,仿佛要将那份无处宣泄的悲伤,都倾注在拳脚刀剑之中。
上官婉儿在公主和落雁的精心照料下,日渐白胖。
咿呀学语,给府中带来了一丝新的生机,冲淡了些许哀愁。
李治亲自为程咬金撰写了碑文,并多次下旨抚慰程家,赏赐优渥。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陛下在痛失股肱之后,精神也萎靡了不少。
朝会时时常走神,处理政务的效率明显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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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朕这几日,眼前总有黑点浮动,看奏章久了,便头晕目眩。”
冯仁为他仔细诊脉,脉象沉细无力,肝肾皆显亏虚之象,心脉亦显疲弱。
“你该休息了,如果可以,你可以考虑提前传位,当当太上皇。”
“提前……传位?”李治喃喃重复。
他从未想过,自己尚在壮年,竟会被最信任的先生提出如此建议。
这不仅仅是放下权力,更是直面生命衰颓的残酷事实。
“先生,朕……”李治喉头滚动,声音干涩,“弘儿他才十四岁,他如何能担得起这万里江山?
朕……朕还能撑一撑……”
“那你就让太子建国半年,你过个年休。”
思虑良久,李治开口:“先生,朕想去泰山。”
冯仁问:“还想封禅的事儿?”
李治回答:“朕想好了,封禅后,休半年。”
“成吧。”冯仁终究没有拒绝,满眼慈爱,“谁让你是我学生。
不过就你的身体,行程肯定不会很快。
我的建议是调理到九月中再出发……可以先去洛阳修养,长安的事情留给太子。”
——
麟德二年,夏末。
李治最终还是采纳了冯仁的建议,下旨移驾东都洛阳。
名义上是“避暑休养”,并为来年的泰山封禅做准备,实则朝野上下都明白,陛下的身体,需要离开长安繁杂的政务,静心调理。
太子李弘留守长安监国,以刘祥道、狄仁杰、冯仁等重臣辅政。
离京前,李治特意召见了李弘。
“弘儿,朕将此万里江山,暂托于你。”
李治看着日渐沉稳的儿子,眼中既有欣慰,“凡事多问询刘相、狄卿。”
李弘恭敬行礼:“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必当勤勉政事,不负父皇所托。”
他又看向冯仁,深深一揖:“先生,父皇龙体,与国事,皆劳先生费心。”
冯仁拱手还礼:“殿下放心,臣分内之事。”
车驾启程,浩浩荡荡前往洛阳。
冯仁此次并未携家眷同行。
新城公主和落雁留在长安府中,照料儿女,也方便冯朔、冯玥时常入宫陪伴太子李弘。
洛阳宫,修缮一新,比长安皇宫更多了几分绮丽与奢华。
李治入住当日,精神似乎真的好了些,由武媚娘搀扶着,在宫中漫步。
“陛下,你看这洛阳牡丹,开得正好。”武媚娘指着园中一片繁花,声音轻柔。
李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轻松笑意:“是啊,比起长安的肃穆,这里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媚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武媚娘温顺地依偎着他:“臣妾不辛苦,只要陛下安好,臣妾便心满意足。”
武媚娘此番随行,名为侍疾,实则牢牢把握着伴随圣驾的机会。
远离了长安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旧臣,在洛阳,她的影响力更容易渗透到李治身边。
安顿下来后,冯仁为李治制定了详细的调理计划。
汤药、针灸、药膳、导引术……几乎用尽了手段。
李治也颇为配合,每日按时服药,练习导引,政务也大多交由随行的中书门下官员处理,自己只把握大方向。
如此过了月余,李治的气色果然好转了许多,头晕目眩的症状减轻,精力也旺盛了些。
他甚至开始有兴致处理一些不那么紧要的奏章,或是召见洛阳当地的官员、耆老,询问民情。
这一日,李治处理完几份关于漕运的条陈,觉得有些疲乏,便由内侍扶着在殿外廊下散步。
恰好遇见武媚娘端着一碗羹汤走来。
“陛下,这是妾身亲手炖的参茸养心羹,您趁热用些。”武媚娘笑容温婉。
李治接过,尝了一口,赞道:“皇后有心了。”
武媚娘柔声道:“陛下龙体康健,便是天下万民之福。
妾身听闻,泰山封禅之典仪,礼部已初步拟定,陛下可要御览?”
李治对泰山封禅之事显露出兴趣,武媚娘立刻示意内侍将礼部拟定的典仪章程呈上。
她亲自为李治展开卷轴,一边柔声解释着各项流程,从祭天坛的规制到祭文的撰写,从銮驾仪仗到沿途州县接待,无不细致入微。
李治边看边点头,脸上倦容被一丝兴奋取代:“好,礼部考虑得还算周详。只是这沿途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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