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天雷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子弹,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质感。
“是‘幽灵’。”
三个字。
轻飘飘的,几乎被雨声淹没。
但落在龚箭和周围红细胞小组成员的耳中,却无异于惊雷。
幽灵?
那是什么?新的代号吗?
龚箭满腹疑云,刚想开口询问,却被范天雷一个制止的手势打断。
此刻的范天雷,脸上再无平日里的半分戏谑和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后怕、庆幸与极度震撼的复杂神色。
他没有解释。
因为“幽灵”这个代号,在狼牙,甚至在整个军区,都属于最高级别的机密。一个只存在于传说和寥寥几份绝密档案中的存在。
他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过现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何晨光身上。
“何晨光!”
“到!”何晨光猛地挺直了身体。
“你是全国军区格斗大赛的冠军,也是我们这里最顶尖的狙击手。你的观察力最敏锐。”范天雷的声音无比严肃,“现在,你告诉我,从一个狙击手的角度分析,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
何晨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父亲可能遭遇不测的恐慌中冷静下来。
他蹲下身,开始以一个专业狙击手的视角,重新审视这片小小的阵地。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地面,感受着泥土的湿度和被踩踏的痕迹。
他的目光从那几颗变形的手枪弹头,移动到伪装网下那个被压出的、清晰的狙击步枪枪托印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何晨光的脑海中,开始飞速构建当时的情景。
一个世界顶级的杀手,代号“蝎子”,选择了一个完美的狙击阵地。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伪装完美。
他在这里等待着,等待何卫东司令员进入他的死亡十字线。
然后……
何晨光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狙击阵地后方十几米外的一片灌木丛。
那里的枝叶有被暴力冲撞过的痕 ?。
“不对。”何晨光喃喃自语。
“什么不对?”王艳兵凑了过来。
“一切都不对!”何晨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指着狙击阵地,又指了指远处的陵园方向。
“你们看!蝎子在这里,他的目标是山下的祭奠现场。这个距离,这个角度,他一旦开枪,无人能躲!但是,现场没有他的弹壳!一颗都没有!”
“这说明,他根本没有开枪!”
龚箭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在开枪之前,就被人阻止了?”
“不是阻止!”何晨光几乎是吼出来的,“是突袭!是碾压!”
他快步走回阵地旁,指着地面上一串凌乱却又指向一个方向的脚印。
“你们看这些脚印!这不是战术规避,不是交火对峙!这是一个受惊的野兽,在亡命奔逃时留下的痕迹!他放弃了武器,放弃了阵地,放弃了身为一个顶级杀手的所有尊严!他只想跑!”
“有什么东西……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那个东西给了他巨大的,无法抵抗的恐惧!”
何晨光的声音在雨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击在红细胞所有队员的心上。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兵,他们能想象出无数种激烈的交火场面。
但他们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存在,能让一个世界排名前五的顶尖杀手,连一枪都开不出来,就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命?
“现场只有安然的手枪弹头,说明只有安然开了枪。但是,没有血迹,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何晨光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结论浮现出来。
“追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追杀。蝎子是猎物,而那个出现在他身后的‘幽灵’,是猎人。”
“从头到尾,蝎子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当最后这几句话说出口时,何晨光感到一阵脱力。
他为自己的父亲逃过一劫而感到极致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对于那未知力量的深深敬畏与茫然。
那是一种彻底的降维打击。
不只是何晨光。
范天雷、龚箭、王艳兵、李二牛……所有红细胞的成员,在听完这番分析后,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冷汗,混杂着雨水,从他们的额角滑落。
他们刚刚才意识到,自己一行人兴高采烈地来参加祭奠,实际上却是把最重要的保护目标,亲手送到了死神的镰刀之下。
而他们,甚至连死神长什么样都没看见。
危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爆发,又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结束。
何卫东和范天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后怕。
身为老一辈的军人,他们经历过无数生死,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诡异。
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感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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