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幽冥渊的边缘。临时搭建的营帐外,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窜到半空,被山风卷着往黑雾里钻,没入那片翻涌的漆黑时,连点涟漪都没激起。
林昭坐在一块被篝火烤暖的青石上,手里摩挲着一柄短匕。匕身是泛着冷光的玄铁,柄尾嵌着颗鸽卵大的绿晶石,正是青冥昨日递给她的——说是天剑山庄的能工巧匠锻造的“破邪匕”,削魔气如切豆腐,比寻常法器锋利三倍。
她用绢布细细擦拭着匕身,倒映出的火光在眸子里明明灭灭。不远处,青冥正坐在一块更高的岩石上磨剑,青冥剑的剑身在月光下流淌着银辉,每一次打磨都伴随着细碎的金属摩擦声,与篝火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他这是磨第三遍了。”楚红绫抱着个酒囊走过来,酒液晃出些溅在草地上,“从申时到现在,剑刃亮得能照见人影,再磨下去,怕是要把剑脊磨薄了。”
林昭抬头,看见青冥的指尖在剑刃上轻轻拂过,动作专注得像在做一件极郑重的事。他周身的灵力比往日收敛了许多,却更显沉凝,连篝火的光落在他侧脸时,都似被那股冷冽的气息冻住了,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
“他是在稳住气息。”林昭低下头,继续擦拭短匕,绿晶石在火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幽冥渊的魔气会扰人心神,磨剑能让他保持灵台清明。”
楚红绫往嘴里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时,脖子上的狼牙吊坠晃了晃——那是她刚入青云宗时,秦志高扔给她的,说是能辟邪。“你倒懂他。”她眯起眼笑,眼角的疤痕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上次在命魂崖,他为了护你,硬生生扛了心魔劫的三道雷,回来后也是这么磨剑,磨了整整一夜。”
林昭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匕柄的纹路,忽然想起命魂崖底那道撕裂幻象的金光。那时青冥的灵力暴走得几乎要撑裂剑身,可最后关头,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分明没有绝望,只有不容错辨的坚定。
“师姐,”她轻声问,“你说……天剑山庄的桃花,真的像青冥说的那么美吗?”
楚红绫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酒囊往石上一顿:“那老古板还跟你说这个?他小时候在天剑山庄,最讨厌的就是桃花——说是花瓣落进剑鞘里,会锈坏剑脊。”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过他师父说过,天剑山庄后山的桃林,是当年他母亲亲手栽的,每年三月,漫山遍野的粉,风一吹能飘到山脚下的镇子上。”
林昭的心轻轻颤了颤,指尖的绿晶石仿佛也跟着暖了几分。她想起青冥偶尔提起天剑山庄时的语气,总带着种刻意压抑的怅然,原来那片被他“嫌弃”的桃林里,藏着这样柔软的缘由。
篝火另一侧,陆沉正借着光修改阵图,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断断续续。白小芽抱着九尾狐缩在苏璃身边,小姑娘正给他的狐狸梳毛,狐狸的九条尾巴被梳得蓬松,像团毛茸茸的雪球。白靖宇不知从哪摸来只烤鸡,正跟孙微微抢鸡腿,两人的笑闹声被山风卷着飘过来,冲淡了不少战前的凝重。
“都还没睡。”林昭望着那片热闹,嘴角不由自主地漾起笑意。明明是生死未卜的前夜,这些人却总能找到让人心安的法子——或许是楚红绫的酒,或许是苏璃的温柔,或许是白靖宇没个正形的玩笑。
“在想什么?”
青冥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林昭抬头,撞进他映着月光的眸子里。他不知何时已经下来了,青冥剑收在鞘中,剑穗上的银线垂在身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在想你的破邪匕。”她举起短匕,绿晶石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果然是好东西,比我之前用的那柄锋利多了。”
青冥的目光落在她握着匕柄的手上,指尖微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往篝火里扔去。火星子猛地炸开,映得他眼底的情绪亮了亮。
“林昭,”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些,“若我战死……”
“胡说什么?”林昭猛地打断他,手里的短匕差点没拿稳,“我们都要活着。明天的阵仗,陆沉的阵法能挡八成魔气,苏璃的丹药够撑三天,齐师兄带的嵩山弟子擅长净化,我们……”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青冥抬起了头。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那片素来清冷的湖面里,竟漾着她从未见过的认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我知道。”他轻声说,剑穗的银线被风吹得贴在他手腕上,“我只是想说,青冥剑里藏着天剑山庄的秘法,若真到了那一步,你捏碎剑柄上的晶石,就能得到所有心法。还有……”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幽冥渊的方向,黑雾正在那里无声地翻涌,“别为我停留。”
林昭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她想说“你不会死”,想说“我们说好要一起找天轮碎片”,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谁要为你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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