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陈旧的气味——万年尘埃的土腥味、高级合金彻底锈蚀后的金属腥气、以及某种早已灭绝的奇异植物在漫长时光中腐败分解后留下的、若有若无的腐朽甜香。更深处,则是一种时空错乱带来的、让灵魂本质都感到扭曲、不适、仿佛随时会偏离自身轨道的诡异力场。
他没有死。也没有幸运地回到正常的世界。他坠落在了……一处漂流于时空乱流之中的“残骸”里。一个不知来自哪个曾经辉煌璀璨的文明、哪个早已失落湮灭的世界,如今只剩下这片断壁残垣,如同宇宙坟墓中的漂流棺椁,在永恒的时空缝隙中,漫无目的地漂泊着。
“呃啊……”他试图移动一下,哪怕只是动一动手指,魂体却传来一阵阵仿佛要被重新拆散成最基本粒子的、深入骨髓(如果魂体有骨髓的话)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内视己身。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魂核之上,那原本只是细微的裂痕,此刻已然扩大,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般布满了蛛网般的纹路,核心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魂体更是虚幻透明,边缘处不断有细微的光点逸散,几乎难以维持完整的人形轮廓。之前不顾一切催动时序之沙、引爆能源核心带来的恐怖反噬,几乎将他的存在根基彻底摧毁。若非龙鹫遗泽对魂体本质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强化,以及时序之沙在最后关头自发散出的、护住他核心本源的微弱时空屏障,他早已在那场爆炸和随后的乱流中,被彻底湮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艰难地抬起那几乎感觉不到的“手”,摸了摸怀中。那盛放时序之沙的空冥石盒还在,但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开来。时序之沙静静地躺在里面,原本温润的蓝光此刻几乎完全内敛,变得灰暗,仿佛也耗尽了绝大部分力量,陷入了深度的沉睡。它与远处那团“源初之光”之间的那种强烈共鸣,在此地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被这无尽时空乱流形成的厚重屏障彻底隔绝、干扰了。
“千面……雷昊……幽影……” 残存的意识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同伴们最后的身影——千面灵动的双眸,幽影诡秘的身姿,尤其是雷昊那最后决绝的、如同雷霆般炸响的怒吼,以及那团在幽冥鬼爪下悍然爆发、最终又彻底黯淡湮灭的紫色雷光……一股锥心的刺痛和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们……还活着吗?还是已经如同雷昊那样,为了给他争取那最后的机会,而彻底……形神俱灭了?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他知道,在此刻,悲伤和自责是最大的奢侈,也是最快导致灭亡的毒药。他还活着,这就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也是唯一的基础。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获得力量,必须修复这濒临崩溃的魂体。
他强忍着那无处不在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感,用意志驱动着这具残破的魂体,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移动起来。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尘埃,每一步落下,都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随即又被从穹顶裂缝中飘落的、带着时空扭曲气息的微尘缓缓覆盖。破碎的巨大石块、断裂的、铭刻着无法辨认符文的兵刃残骸、以及一些奇形怪状、无法推断其原本用途的金属构件,如同文明的尸骨,杂乱无章地散落在视野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他凭借着魂核对能量波动的微弱感应,以及那时间印记对“生机”的些许敏感,向着感觉中能量相对浓郁、且带着一丝非死亡沉寂的、微弱生机波动的方向,艰难地摸索前行。他穿过几道早已失去门扉、只剩下巨大门框的拱门,绕过一根如同山峦般倾颓、斜插在地面的巨大石柱,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相对完整、似乎曾是某座偏殿附属的庭院。
庭院中央,有一个早已干涸见底、规模不小的池塘,池底并非寻常的泥土或石板,而是一种暗紫色的、如同最上等水晶般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云缓缓流转的奇异物质,在头顶那昏暗扭曲的光幕映照下,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却稳定而纯净的荧光。而在这池塘的边缘,紧靠着残破不堪的玉石栏杆,奇迹般地生长着几株与他认知中任何植物都迥然不同的生命。
它们大约半人高,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同深海蓝宝石般纯净而冰冷的质感,枝叶并非寻常植物的柔软,而是如同大师匠人精心雕琢打磨的冰晶艺术品,棱角分明,折射着微弱的光芒,甚至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能安抚灵魂躁动的寒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的顶端,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花朵,而是悬挂着几盏散发着柔和、纯净、温暖白光的、类似灯笼状的半透明囊泡。那白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魂核本源的力量,仿佛能洗涤魂体沾染的混乱与创伤,其所及之处,连周围那令人不适的时空扭曲力场都似乎被驱散、平复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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