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同样的雅间,同样的临窗位置,只是窗外的渭水似乎比上次来时湍急了些,带着隐隐的轰鸣,一如林晚月此刻的心境。
赵珩依旧在煮茶,动作依旧从容,但林晚月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周身的气场比以往更加迫人。显然,南境的局势和“幽玄教”的阴影,也让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坐。”赵珩抬了抬手,没有多余的寒暄。
林晚月依言坐下,没有先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烹茶的动作,等待着他打破沉默。
茶水注入杯中,清香四溢。赵珩将一杯推至她面前,这才抬眸,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看向她:“你送来的消息,很及时,也很关键。”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南境的问题,比预想的更严重。兵部收到的几份军报,经核查,确有删改和延误的痕迹。当地驻军中,恐怕不止一两个蛀虫。”
林晚月心头一紧,果然如此。
“那熏香呢?”她问道。
“已经派人暗中控制了几个流入渠道,正在顺藤摸瓜。”赵珩眼神冰冷,“‘醉梦散’……哼,好手段!若非你及时发现,假以时日,只怕这京城不少勋贵都要成了他们掌中傀儡!”
他话中的杀意让林晚月微微心惊。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是时候抛出那个最重磅的线索了。
“世子,”她声音放缓,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关于‘幽玄教’和那位‘影主’,我……或许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
赵珩执壶的手微微一顿,目光骤然凝聚在她脸上:“说。”
“他们想要的,可能不仅仅是颠覆朝廷。”林晚月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几个字,“他们想……攫取国运,逆转天命。”
雅间内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窗外江水奔流的声音,衬得这寂静愈发令人窒息。
赵珩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国运……天命?”他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权谋斗争的范畴,触及到了这个时代最为敬畏也最为神秘的领域。
“是。”林晚月肯定地点头,继续抛出更具体的信息,“而他们选择的时间点,很可能就是三个月后的——‘七星连珠’!”
“啪!”赵珩手中的茶匙掉落在茶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霍然起身,走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奔流的江水,背影挺拔却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七星连珠……司天监确实有此预测。此等异象,古籍中多与王朝更迭、天地翻覆相连……若真被其利用……”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语中的危机感,已弥漫在整个雅间。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林晚月:“这个消息,你是如何得知?”这已经超出了“消息灵通”的范畴,近乎于未卜先知!
林晚月早已准备好说辞,她迎上赵珩探究的目光,眼神努力保持坦诚:“并非得知,而是……推测整合。系统……嗯,就是我那异于常人的感知,能捕捉到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能量痕迹和信息碎片。结合皇帝陛下的情况、南境的异常、熏香的成分,以及‘幽玄教’一贯行事诡谲、涉及方术的特点,再加上对‘七星连珠’这天象的敏感……诸多线索交织,最终指向了这个最可怕,却也最合理的可能性。”
她将功劳大半推给了“系统”的玄妙,模糊了【人脉线索】的具体功能,只强调是信息整合与分析的结果。
赵珩紧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一丝一毫的隐瞒或欺骗。林晚月强迫自己与他对视,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
最终,赵珩收回了目光,重新坐回座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攫取国运,逆转天命……好大的手笔!”他冷笑一声,眼中却燃烧着炽烈的战意,“若真如此,那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看向林晚月,眼神复杂难明:“林晚月,你可知,卷入此事,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林晚月平静地回答,“意味着可能与一个掌控着诡异力量、意图倾覆天下的庞大组织为敌,意味着步步惊心,九死一生。”
“那你为何还要……”赵珩的话没有问完,但意思很明显。她本可以凭借她的“系统”苟全性命,甚至寻找机会回到她的世界,为何要主动踏入这几乎必死的危局?
林晚月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国运被夺,天命逆转,这天下倾覆,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我的家人、朋友,我所熟悉的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更何况……”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既然来到了这里,知道了这些,便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顾自己。这非我本性,亦非我愿。”
这是她的真心话。或许最初她只想吃瓜苟命,但经历越多,羁绊越深,责任便越重。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滑向深渊而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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