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排水主干道如同巨兽的肠道,沉默而压抑地向黑暗深处延伸。三人头顶的强光探灯是这片混沌中唯一的光源,光束切割开浓稠的黑暗,照亮了布满黏滑苔藓和不明褐色渍迹的拱形洞壁,以及脚下那深浅不一、缓慢流淌的污水。
越往邵青崖规划的路线深处行进,环境变得越发令人不适。空气中那股原本只是潮湿霉烂的气味,逐渐掺杂进一种难以形容的腥甜,像是铁锈混合了腐败的有机物,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脚下的水质也明显发生了变化,从之前的灰黑色变得浑浊粘稠,泛着一种不祥的、油汪汪的七彩光泽,仿佛表面漂浮着一层极薄的油膜,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无法辨认的、软绵绵的絮状物在其中沉浮。
“这水……看着就像变异了似的。”郎千秋小心翼翼地避开一滩颜色尤其深沉的积水,眉头拧成了疙瘩,“我发誓我闻到这味道,连昨天吃的草莓大福都要吐出来了。”他试图用吐槽驱散心头那股越来越浓重的不安。
颜珏手中的环境检测仪发出了比之前更频繁的轻微警报声。他低头看着屏幕,语气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快:“不明有机质浓度超标,微生物群落异常活跃。能量读数持续攀升,干扰加剧。另外……检测到低频声波,频率超出正常人耳接收范围,但可能对精神状态产生影响。”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几乎是在颜珏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孔不入的“声音”开始侵入三人的感知。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明确语句,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在意识层面的低语、呢喃。它混杂在污水的流淌声和滴答声中,如同背景噪音,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指向性,不断撩拨着人心底潜藏的负面情绪——焦躁、疑虑、恐惧、愤怒……碎片化的、充满恶意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泡沫,不受控制地浮现。
“(……走不出去了……永远困在这里……)”
“(……他们不信你……在嘲笑你……)”
“(……都是徒劳……放弃吧……融入这片黑暗……)”
郎千秋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驱赶苍蝇。“什么鬼东西在脑子里吵吵?!”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感觉心烦意乱。作为半妖,他的精神力比普通人强韧,对这种无形的影响有一定抵抗力,但那种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刺神经的感觉依旧不好受。他下意识地靠近了走在前面的邵青崖一步,仿佛对方的身影能带来一些安定。
颜珏的情况稍好一些。他迅速从携带的装备包里取出几个纽扣大小的银色装置,快速贴在三人头盔和肩部。“协会研发的‘认知屏障发生器’,原型机,效果不稳定,但能一定程度上过滤精神污染。”他解释道。装置发出微弱的嗡鸣,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能量场扩散开来,那恼人的低语声果然减弱了一些,像是被隔了一层毛玻璃,但并未完全消失,依旧在背景中顽固地萦绕。
而邵青崖的反应最为微妙。
在那低语响起的初时,他的步伐就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眉头紧紧锁起,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镜片后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专注和分析,而是陷入了一种激烈的内部斗争。
理性在他的脑海中构筑起坚固的壁垒,试图分析、归类、抵抗这些入侵的杂音:“非物理声波……精神层面干扰……频率特征分析……试图引发情绪共鸣与认知偏差……”他甚至在心中默念着质数序列,试图用绝对的逻辑秩序来对抗混乱。
然而,那低语仿佛拥有某种穿透力,总能找到理性壁垒的缝隙钻入。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左侧耳垂的那颗红痣,开始传来一阵阵清晰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灼热感。这灼热并非剧痛,却像是一个不断闪烁的警报灯,提醒着他自身状态的不稳定。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暴风雨中海面上的小船,既要抵御外部的风浪(低语),又要警惕内部可能出现的叛徒(军官人格)。
“邵老师,你没事吧?”郎千秋敏锐地察觉到了邵青崖的异常。他看到邵青崖额头渗出的细密冷汗,以及那只偶尔会无意识抬起、似乎想去触碰耳垂又强行放下的手。
“……没事。”邵青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中的探测器和离线地图上,“继续前进,根据能量读数,源头应该不远了。”
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比平时略显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郎千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只揣在口袋里的、握着最后一块草莓大福的手,蠢蠢欲动。但现在显然不是投喂的时机。
就在这时,那被“认知屏障”削弱了的低语声,突然产生了一丝变化。它不再是无差别地散播负面情绪,而是仿佛……凝聚了起来,带着更强的针对性,如同无形的触须,尝试着缠绕、渗透。
颜珏头盔上的一个指示灯突然变红,发出急促的闪烁。“屏障过载!干扰源在增强!小心,它可能在尝试进行精神定位或更深层次的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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