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京城,一路南下,天气渐由秋凉转为湿暖。盛家的车队行了数日陆路,抵达运河码头,换乘上早已安排好的客船。船有两层,虽不奢华,却也整洁宽敞,足以容纳主仆一行并部分行李。
登上船板,望着脚下滔滔河水,明兰的心便无端地悬了起来。前世那段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记忆,如同河底暗流,骤然翻涌上来。
她记得,就是在这段水路,盛家的船遇到了水贼流寇,一片混乱中,祖母被忠心仆从拼死护送上仅有的小舢板先行撤离,而她却留在船上,最后为求一线生机,被迫跳入冰冷湍急的河水……若非顾廷烨恰好路过搭救,她早已葬身鱼腹。
这一世,她决不能让悲剧重演!登船后,她立刻变得格外警醒,私下里找到经验最老道的船把头,仔细询问了航线、沿途停靠以及可能的风险。
“把头伯伯,”明兰言辞恳切,以担忧祖母身体为由,“听闻这段水路近来不甚太平?祖母年事已高,受不得惊吓,不知我们行船的路线,是否最为稳妥?可否……绕开那些传闻中曾出过事的水域?宁可多花些时辰,也求个平安。”
船把头是个黝黑干瘦的老汉,见这官家小姐和气又懂事,便捻着胡须道:“六姑娘放心,咱们走的这条是官船常走的航道,平日还算安稳。近来是听说下游有些毛贼蠢蠢欲动,不过离咱们要走的道儿还远着哩!”
“不过姑娘既然担心,老汉便再往东边偏一偏,贴着岸边走,虽然水流缓些,弯道多些,慢上小半日,但胜在稳妥,离那些是非地远。”
明兰闻言,心中稍安。她连忙道谢,又叮嘱随行的护卫头领和家丁们打起精神,夜里值守务必加派人手。
头一日,船行平稳。运河两岸景色如画,秋色点染,不时可见其他商船客舟缓缓同行,一派安宁气象。
明兰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夜里睡觉也格外警醒,丹橘和小桃见她神色凝重,也跟着紧张起来。
到了第二日午后,船只按照调整后的航线,驶入一段相对狭窄、两岸芦苇丛生的河道。
水流果然平缓,但弯道连绵,视线受阻。明兰的心,随着每一次转弯,都提得更高。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提醒奏效了。
然而,就在船只绕过一处生满茂密芦苇的急弯,前方视野稍显开阔时,异变陡生!
只见三艘不起眼的破旧小渔船,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呈品字形拦在了航道上。
船头上站着几个穿着破烂短打、手持鱼叉竹篙的汉子,乍看与寻常渔夫无异,但那一双双眼睛却透着凶光,紧紧锁定了盛家这艘略显体面的客船。
“前方的船!停下!官府查检!”一个粗嘎的声音喊道,口音带着此地水匪惯有的蛮横。
盛家的船把头心头一凛,暗叫不好。他一边示意船工减速,一边堆起笑脸,站到船头拱手:“各位爷,我们是积英巷盛府的家眷船,去往宥阳探亲,船上都是老弱妇孺,行个方便……”
说着,示意一个机灵的小伙计捧出一小串钱,准备递过去“行方便”。
岂料那喊话的汉子看也不看那串钱,狞笑一声:“盛府?管你什么府!兄弟们近来手头紧,借点盘缠花花!”
话音未落,那三艘小渔船如同水蜈蚣般灵活地迅速靠拢过来!更可怕的是,其中一艘船的船底,赫然有人影一晃,显然早有水鬼潜伏在水下!
“不好!是水贼!快!护住老太太和姑娘!”护卫头领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家丁们纷纷抽出随身携带的棍棒,将主舱团团护住。
但对方有备而来,且熟悉水性。水下的人影如同鬼魅,迅速潜至客船侧面,“咚咚”几声闷响,船身剧震,显然已被凿破!河水开始汹涌灌入!
“保护老太太上小船!”房妈妈尖声叫道,和几个健壮的仆妇死死护住盛老太太,在护卫的掩护下,拼命往船尾系着的唯一那艘应急小舢板挪去。
船上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呵斥声、兵刃撞击声、船只进水的声音混成一片,惊飞了芦苇丛中栖息的鸥鸟。
明兰被丹橘和小桃紧紧拉着,躲在主舱角落,脸色煞白如纸。
怎么会……怎么会还是遇上了?明明改了航线!为什么?难道无论她如何挣扎,有些注定的劫难,终究无法避开吗?
看着与前世一般无二的混乱场景,看着祖母被人簇拥着、惊惶地登上小舢板,一股深彻骨髓的无力感和冰寒瞬间攫住了她。
前世的一幕幕在脑中闪回:祖母含泪不舍的眼神,自己被冲散时的绝望,冰冷刺骨的河水……
还有,顾廷烨天神般出现,将她从死神手中夺回。
可这一世呢?顾廷烨远在京城,自身难保,还可能因为她的警告而卷入更深的漩涡,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运河上?
“姑娘!姑娘快走!船要沉了!”小桃的哭喊将她从恍惚中拉回。
只见水贼已经砍翻了两个试图抵抗的家丁,正凶神恶煞地向主舱逼来。船身倾斜得厉害,冰冷的河水已经漫过了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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