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盛府各处都点起了喜庆的灯笼,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
明兰坐在暮苍斋的窗前,手中捧着一卷《诗经》,目光却久久没有落在书页上。
齐衡高中的消息仍在她的心头萦绕,这一世的变数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记忆中那些既定的轨迹。
她想起前世齐衡落第时黯然神伤的模样,又想起今日在贡院外他沉稳自信的笑容,心中百感交集。
“姑娘,”丹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一盏新沏的茉莉花茶,“大娘子方才派人来传话,说今晚在花厅设家宴,庆贺二哥儿高中。特意嘱咐了,让姑娘穿得喜庆些。”
明兰回过神来,接过茶盏,氤氲的茶香让她稍稍定了心神:“可说了都有哪些人赴宴?”
“说是关起门来府上自己人庆祝,”小桃抢着答道,手里还拿着一支新摘的桂花,“老太太特意吩咐了,不让声张,连爆竹都不让放呢。说是现在京城里多少举子落第,咱们家若是太过张扬,反倒不好。”
明兰微微一笑,祖母果然想得周到。盛家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太过张扬反而会惹来非议。
她起身更衣,选了一件水绿色绣玉兰花的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比甲,既不失礼数,也不会太过抢眼。发间只簪了一支珍珠步摇,显得清雅动人。
花厅里早已布置妥当。八仙桌上铺着崭新的锦缎桌围,上面用金线绣着“蟾宫折桂”的吉祥图案。餐具都是上好的青瓷,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王若弗正指挥着下人摆放菜肴,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见明兰进来,她忙招手:“明儿快来,看看这样布置可还妥当?你祖母说不要太铺张,可我觉得柏哥儿高中是大事,总不能太简慢了。”
明兰环视一周,只见桌上摆着八冷盘、八热炒、四汤羹,都是精致的江南菜式,温声道:“母亲安排得极好,既体面又不逾矩。只是...林小娘和四姐姐、三哥哥那边...”
王若弗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袖:“都请了,虽然他们心里不痛快,但终究算是一家人,总不能把他们排除在外。你父亲特意交代了,今晚都要和和气气的。”
正说着,盛纮扶着老太太进来了。老太太今日特意穿了件暗红色万字不断头纹样的褙子,发间簪着一支碧玉簪,显得格外精神。房妈妈跟在身后,手中捧着老太太平日最爱用的沉香木念珠。
“都到了?”老太太在主位坐下,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柏哥儿呢?今日他是主角,可不能迟了。”
“已经派人去请了,”王若弗忙上前搀扶,“说是还在书房整理东西,马上就过来。这孩子也是,这么大的喜事,还惦记着那些书本。”
这时,林噙霜带着长枫、墨兰进来了。三人今日都穿着素净的衣裳,林噙霜是一身靛蓝色褙子,墨兰穿着浅绿色衣裙,长枫更是只穿了件半旧的青衫。
他们脸上强挤出的笑容显得格外勉强。长枫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墨兰则一直摆弄着手中的帕子,眼神闪烁不定。
“都坐吧。”盛纮心情正好,也没多在意他们的异样,亲自为老太太布了一筷子她爱吃的翡翠虾仁。
长柏进来时,厅内顿时安静下来。他今日依旧穿着平常的青衫,神色从容,仿佛高中对他来说不过是件寻常事。只是眼角眉梢带着些许疲惫,想来是这些日子也耗费了不少心神。
“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长柏恭敬行礼,举止一如既往地沉稳。
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好孩子,快坐下。今日你是主角,不必拘礼。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身子可还好?”
长柏温声答道:“劳祖母挂心,一切尚好。只是夜间有些寒凉,多亏六妹妹准备的安神香囊,助眠甚效。”
明兰闻言微微一笑,心中暖意融融。
宴席开始,王若弗亲自为长柏布菜,将他面前的青瓷碟堆得满满当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多用些,这鸡汤是用老参炖的,最是滋补。”
盛纮举杯道:“今日柏哥儿高中,是咱们盛家的喜事。来,大家都满饮此杯。”他特意看向长枫,“长枫也莫要气馁,来年再考便是。”
众人纷纷举杯,林栖阁三人也勉强跟着举杯,只是笑容始终未达眼底。明兰注意到,长枫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一杯酒还没喝完就呛得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这是怎么了?”盛纮关切地问,“可是身子不适?”
“没、没事,”长枫慌忙放下酒杯,用袖子掩住口鼻,“只是喝得急了些。”
林噙霜忙打圆场,强笑道:“这孩子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主君不必担心。”
宴席过半,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如兰叽叽喳喳地说着今日在贡院外的见闻,明兰适时地插话,将话题引向长柏在书院的趣事。就连一向沉默的长柏,也被妹妹们逗得露出了笑容,说起在书院时与同窗们切磋学问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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