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盛府层层笼罩,唯独书房窗棂透出的烛光,在黑暗中倔强地亮着。
盛纮在明兰离去后,心头却难以平静。他背着手,在铺着青砖的地上来回踱步,脚下的影子被烛光拉得忽长忽短。
明兰那句关于“墨兰姐姐与永昌侯府二小姐论及衣饰,言语间似有攀比之意,在平宁郡主跟前也略显急切了些”的话,反复在他耳边回响。
他素来最重盛家清誉,若女儿家在外行为不检,损的是一家子的脸面。
“来人!”
盛纮猛地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小厮应声而入,垂手躬身,大气不敢出。
“今日马球会上,你跟在四姑娘身边,可曾留意她的言行?”盛纮沉声问道,目光锐利。
小厮身子一颤,迟疑片刻,才谨慎回道:“回老爷,小的…小的确实看到四姑娘与永昌侯府的二小姐在一处说话。”
“说了什么?细细道来,不得遗漏!”
“是…四姑娘似乎…在与别家小姐比较衣着首饰。小的听见四姑娘说她那身云锦是江南特供的料子,宫里娘娘们也喜爱的…还说头上那套红宝石头面,是林小娘的嫁妆,价值不菲…”
盛纮的脸色随着小厮的叙述,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结了寒霜。
“还有呢?”
“后来…四姑娘见到平宁郡主驾临,便主动迎了上去,言语间…颇有些热络。郡主身边的老嬷嬷…后来特意上前,提醒了四姑娘一句,说‘姑娘还请自重身份,注意礼数’…”
“砰!”
一声巨响,盛纮一掌狠狠拍在黄花梨木的书案上,震得笔砚乱跳。
“好个不知礼数的东西!”
小厮吓得“扑通”跪倒,以头触地。
盛纮胸膛起伏,越想越气,猛地转身,袍袖带风,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去林栖阁!”
夜色中的林栖阁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与外间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还未走近,便能隐约听到林栖阁内传来的阵阵娇声笑语。
守门丫鬟见盛纮面色不善地闯来,吓得忘了通报。
内室里,林噙霜正与墨兰围坐在熏笼旁说笑。墨兰头上那套赤金点翠红宝石头面尚未取下,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见盛纮怒气冲冲闯入,母女二人皆是一愣。
林噙霜反应极快,连忙起身,脸上堆起温婉笑容:“纮郎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对墨兰使了个眼色。
墨兰也赶紧起身,不安地绞着帕子:“爹爹。”
盛纮冰冷的目光先在墨兰头上那套头面上停留一瞬,继而扫过林噙霜:“我若不来,盛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们丢尽了!”
墨兰吓得浑身一哆嗦,往林噙霜身后躲去。
林噙霜心中猛沉,面上却迅速换上一副委屈神情,眼圈说红就红:“纮郎这话是从何说起?墨儿今日在马球会上一直规规矩矩,何曾丢了盛家脸面?定是有人见不得我们母女,在纮郎面前搬弄是非…”
“规矩?”
盛紘冷笑连连,“与永昌侯府千金攀比衣着,在平宁郡主面前行为失当,惹得郡主身边嬷嬷亲自出言提醒!这就是你教的规矩?”
林噙霜脸色白了白,不敢硬顶,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身子微晃,凄然道:“纮郎怎这般不信墨儿和妾身?墨儿性子直率,或许言语有失,可她的心是好的呀!定是有人刻意夸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王若弗高昂的嗓音:“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老远就听见好大的动静!”
只见王若弗扶着刘妈妈的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关切,眼底却闪过一丝快意。
林噙霜见王若弗也来了,心中暗恨,哭声顿时更加凄切,拉着墨兰一同跪下:“大娘子来得正好,快帮我们母女在主君面前分说几句。墨儿今日若真有不当,也是我这个做阿娘的没有教导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主君要罚就罚我一人吧…”一边哭,一边暗暗掐了墨兰一把。
墨兰会意,抽抽噎噎哭诉:“墨儿不知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爹爹如此盛怒…请爹爹明示…”
盛纮见她们又是抱头痛哭的作态,心中厌烦更甚:“不知做错什么?争强斗富、贵人面前失仪!我们盛家好歹也是清流人家!姑娘家最重贞静贤淑,如今倒成了笑柄!”
王若弗在一旁慢悠悠开口,语气阴阳怪气:“官人消消气。四姑娘年纪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这攀比之风确实不该,若传扬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们盛家姑娘都是这般浅薄不知礼呢。”
这话看似劝解,实则句句火上浇油。
林噙霜抬起泪眼,凄凄惨惨:“大娘子教训的是…是妾身无知。只是…六姑娘今日何尝不是盛装出席?却不见有人说道…想来是墨儿生在我这个庶母肚子里,天生比不得嫡出妹妹尊贵体面,同样打扮,也是错…”
这话语带双关,既暗示不公,又抬出嫡庶之别触动盛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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