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城的繁华远超云澈想象。
街道宽阔足以容纳八驾马车并行,两侧是鳞次栉比的玉石楼阁,檐角悬挂着叮咚作响的风铃。商铺里陈列着流光溢彩的法器、药香扑鼻的灵丹,甚至还有驯化的低阶灵兽作为宠物出售。行人衣着华美,修士御剑穿梭,整座城市散发着鼎盛的修真文明气息。
但这一切,都笼罩在末日的阴影下。
天空那道裂痕如同一只巨大的、猩红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人间。裂痕边缘不断有暗红色的光屑飘落,落在建筑物上便腐蚀出焦黑的坑洞,落在人身上则直接引发血肉的枯萎。城中已经竖起了数十座净化阵法,乳白色的光幕勉强抵挡着光屑,但光幕本身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快!第三区的净化阵灵石耗尽了!”
“伤员太多,医馆已经挤不下了!”
“城主府公告:所有金丹期以上修士即刻前往城墙协防!元婴期前辈请至中央阵眼!”
呼喊声、哭嚎声、命令声混杂在一起。云澈站在街道中央,发现自己处于一种“旁观者”的状态——他能看到、听到、感受到一切,但无法与这个时空的人交互,也无法改变正在发生的事。
这是三万年前的记忆回响。
他跟随一队匆忙赶路的修士登上城墙。城外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应该是肥沃绿洲的地方,此刻已化为一片翻滚的、粘稠的黑色泥沼。泥沼中不断冒出气泡,每个气泡破裂都会释放出一团扭曲的黑影,那些黑影尖叫着扑向城墙,被阵法光幕灼烧成青烟。
“魔气污染……”云澈喃喃道。这与他在北冥见过的永夜教廷的魔气有相似之处,但更加原始、更加狂暴,仿佛是世界本身在“腐烂”。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远方的地平线传来。
黑色泥沼剧烈翻腾,一座山岳般的身影缓缓站起。那是一头完全由魔气凝聚而成的巨兽,形似蜈蚣却有上百对利爪,头颅上密密麻麻长着数十只复眼。它每移动一步,大地就塌陷一片,更多的魔气从地缝中喷涌而出。
“是领主级魔物!”城墙上一位白发老者嘶声喊道,“所有元婴修士,随我出城迎敌!绝不能让它靠近城墙!”
二十余道流光从城中各处升起,迎向那巨兽。战斗瞬间白热化,法宝的光芒与魔气的黑潮激烈碰撞,每一次对轰都让天地震颤。云澈紧盯着战场,他注意到那些元婴修士的法术威力在快速衰减——不是灵力耗尽,而是这个世界本身的“灵力浓度”在下降。
归零,正在剥夺修行者力量的根基。
三个时辰后,二十三位元婴修士,陨落十九位。巨兽被重创,暂时退入泥沼深处。城墙光幕又黯淡了三成。
夜幕降临,但天空的裂痕依旧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将黑夜染成暗紫色。城中开始出现骚乱——有人试图抢夺储备的灵石,有人散布末日谣言煽动恐慌,更有甚者开始屠杀凡人,用血腥的祭祀祈求神明宽恕。
云澈走在混乱的街道上,心中沉甸甸的。他看见一位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坐在废墟中呆滞地望着天空;看见几个少年握紧粗糙的法器,颤抖着却坚定地走向城墙方向;看见一位老修士将毕生积蓄的丹药全部分发给伤员,自己盘坐在阵眼处,燃烧寿元维持阵法。
绝望在蔓延,但人性中微弱的光,也从未完全熄灭。
第三天黎明,天空裂痕突然扩张了一倍。
黑色的雨开始落下。不是水滴,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魔气凝结物。净化阵法在雨中迅速崩溃,城墙光幕终于彻底熄灭。
魔潮涌入了城市。
云澈闭上眼睛。他不想看接下来的屠杀,但他知道这是考验的一部分——他必须“感受”完整的毁灭。
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并没有大规模响起。
他睁开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城市中央的广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上千人。他们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圆环中心,站着三位气息衰弱但眼神坚定的老者——正是昨日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四位元婴修士中的三位。
“诸位道友,诸位同胞。”为首的白袍老者声音传遍全城,“金沙城已到绝境。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但吾等修行一生,所求为何?长生?力量?荣华?”老者顿了顿,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红光,“不。吾等所求,不过是守护身后之人,延续心中之道。”
他看向另外两位老者,三人同时点头。
“今日,吾等愿效仿古之贤者——以身合道,化阵封魔!”
话音落下,三位老者同时逆转功法,周身燃起熊熊道火。那不是攻击性的火焰,而是纯净的、乳白色的“生命之火”。火焰迅速蔓延,沿着人们手拉手的圆环传递,最终形成一个笼罩全城的巨大光罩。
冲入城市的魔物撞在光罩上,立刻灰飞烟灭。但这光罩并非防御,而是……献祭。
云澈看到,光罩中的每一个人,身体都开始变得透明。他们的生命力、灵力、乃至神魂,都在融入这个光罩。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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