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髓池底的晶层震颤如碎玉,地脉图上“神髓池”三字突然渗出猩红血痕,像是被谁用刀尖生生剜开。
洛昭然抱着寒渊的手猛然收紧,便见头顶虚空骤然撕裂——七十二道金线自九重天垂落,交织成一张巨眼,瞳孔里浮起模糊却压迫感十足的面容,仿佛有重山压在人喉间。
“是天帝!”归藏子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残碑,“它借历代神尊残念维系存在,如今感知到容器动摇,要亲自降临了!”
洛昭然仰头望着那巨眼,心口的道种胚胎烧得她几乎要呕出血来。
可还未等她动作,怀中的寒渊突然攥紧她手腕。
她低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金纹在他眼底翻涌,却不是从前的冷硬,倒像是被火烤化的金箔,裹着滚烫的慌。
“昭昭。”他的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却用尽全力推开她。
洛昭然踉跄后退两步,便见他双手结印抵在心口。
银金色的光从他指尖渗出,顺着经脉游走到心口,最后凝成一缕半透明的神髓。
那是连最古老的典籍都不敢记载的神尊本源,此刻却被他生生抽了出来,抛向空中。
“以我残魂为引,封天三日!”
神髓炸裂的瞬间,洛昭然被气浪掀得撞在池壁上。
她抹去嘴角的血,抬头便见那七十二道金线被银芒斩断,天帝的面容扭曲着淡去。
可寒渊的身影却在她眼前晃了晃——他的右臂不知何时已晶化,白得像昆仑山顶千年不化的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肩头蔓延。
“你疯了?!”她扑过去接住他下坠的身体,指尖触到他晶化的皮肤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凉意顺着她的血脉往心脏钻,比归墟的业火更让她胆寒。
寒渊却笑了,晶化的右手抬起来,抚过她被血染红的脸颊。
他的指尖凉得惊人,可眼神烫得能化了雪:“这次……换我替你扛一次命。”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飘在云端的羽毛,“你说过火会烧回来,现在……我学会握了。”
话音未落,他的意识便沉入黑暗。
洛昭然抱着他,能清晰感受到他心口的跳动正随着晶花的蔓延逐渐变弱。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漫开,直到白璃的声音从碎裂的灵符里炸响:“焚魂引已启,只剩三天!要么在这期间彻底摧毁天律根基,要么……你们都会被抹除。”
三天。
洛昭然望着怀里人事不省的寒渊,忽然觉得喉间发苦。
她低头吻了吻他冰凉的额角,将他轻轻放在池边的青石板上。
云螭不知何时跪坐在她身侧,银发垂落如瀑:“主上,我守着他。”
洛昭然摸了摸云螭的头顶,转身撕下裙摆。
她的指尖蘸满心焰,在地面画出第一道纹路——那不是任何典籍里记载的巫纹,是她被血浸透的童年,是昆仑雪地里他递来的暖手炉,是归墟阵眼里他替她挡下的业火,是这些记忆、愤怒与爱意,自发凝聚成的【逆命图腾】。
“叮——”
傀十三的残躯突然震动。
那具被她修复过无数次的青铜傀儡,此刻正用残缺的喉咙发出新音:“……我愿追随。”话音未落,它便化作漫天铜粉,簌簌落入图腾中心。
洛昭然闭了闭眼,割开手掌,将寒渊遗留的三滴银血滴进阵心。
鲜血与银血交融的瞬间,整座昆仑地脉发出轰鸣——南门废墟的断剑、归墟雪原的冰棱、神髓池底的晶层,三处力量源同时震颤,像是在应和她血脉里的鼓点。
“好!好!”
夜阑君的残魂突然浮现。
他望着地上的逆命阵,眼尾的泪痣被红光映得发亮,“这才是真正的‘律’!我曾执律三千年,今日……亲手毁之!”
他话音刚落,便化作一道流光撞向空中的因果网。
洛昭然望着那抹残魂炸裂,听着天地间响起亿万道锁链崩断的脆响,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脊椎最深处破土而出。
她站在逆命阵的中心,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双生虚影——一侧是披甲执戟的寒渊,银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另一侧是火焰缭绕的她自己,发间的巫纹正随着心焰明灭。
两道虚影的命轨交织成环,像是要将天与地都锁在其中。
洛昭然举起新铸的戟,赤银相间的戟锋划破云层。
她望着逐渐消散的因果网,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冷硬:“从今往后,没有神谕,没有宿命,没有谁天生该被献祭。”
风突然停了。
远处天际,一道赤色裂痕悄然浮现——那是归墟之眼,正在缓缓睁开。
而她心口的齿轮,第四枚齿痕无声亮起。
昆仑余烬尚未冷却,洛昭然将寒渊背在背上。
他的晶化暂时停在了左肩,呼吸虽浅,却还算平稳。
她低头吻了吻他后颈未晶化的皮肤,转身踏上南荒古道。
风卷着残雪掠过她发梢,远处传来归墟的轰鸣。
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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