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本源,万物终末之地,此刻却被无边无际的赤色火海所吞噬。
洛昭然的身影如一道决绝的孤影,悍然闯入这片禁忌的核心。
然而,她每向前踏出一步,周围的火焰便剧烈翻涌,化作一面面扭曲的火墙,将她死死阻隔。
这不是凡火,而是以情为薪,以忆为柴的“情烬火”。
火墙之上,光影变幻,一幕幕她早已刻入骨髓的死亡画面,被毫不留情地重现。
第一幕,是巫族圣山之巅。
年幼的她被族人高高举起,那些曾对她慈爱微笑的脸庞此刻写满了狂热与冷漠。
她被当作不祥的祭品,在一片山呼海啸般的祈祷声中,被猛地推下万丈祭坛。
骨骼被寸寸碾碎的剧痛,伴随着耳边族人解脱般的欢呼,成了她永世的梦魇。
火焰灼烧着她的神魂,仿佛要将那份被背叛的痛苦再次烙印。
洛昭然咬碎银牙,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继续前行。
火墙再变。
这一次,是偏远山村的夜晚。
她被愤怒的村民们用粗糙的麻绳绑在冰冷的柴堆上,只因村中一场大病,她便成了被迁怒的妖邪。
火把的光映着一张张愚昧而狰狞的脸,有人朝她扔石头,有人朝她吐唾沫。
烈火燃起,皮肉烧焦的气味与村民们的诅咒声混杂在一起,那被活活烧成灰烬的窒息感,几乎要将她当场焚灭。
她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撕裂感,脚步愈发坚定。
最后一幕火墙,幻化出无垠的雪原。
瘦小的女孩倒在及膝的积雪中,身体早已僵硬,嘴唇冻得发紫,却还在用最后一丝力气,无声地呼喊着那个名字——“哥哥……”那是她与寒渊相遇的前一夜,也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那冰雪灌入肺腑的绝望,至今仍是她心底最深的寒冷。
这些由寒渊默默目睹,并深藏于心的过往,此刻竟成了情烬火阻拦她的最残酷刑具。
因为她的痛,就是他的痛。
她越是痛苦,这火便烧得越旺。
“滚开!”洛昭然发出一声嘶吼,眼中血丝密布。
她不再犹豫,拔下发间仅剩的半支断簪,锋利的断口狠狠划过自己的手臂。
鲜血,蕴含着巫皇至高力量的血液,瞬间涌出。
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身前的虚空中,一笔一划,写下五个滚烫的大字——洛昭然嫁寒渊。
当最后一笔落下,那足以焚神灭佛的滔天火海,竟如遇见君王的臣民般,发出一阵不甘的呜咽,短暂地向两侧退散,为她开出了一条通路。
路的尽头,是一团跳跃的核心火光。
洛昭然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团本源。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一个沙哑到极致,仿佛被烈火焚烧了千百年的声音,从火光内部传来。
“别再来了……我不配你救。”
话音落,火光缓缓收敛,露出了寒渊的虚影。
他盘膝而坐,双手结着繁复的法印,死死压制着体内那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眉心那朵圣洁的冰莲图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狰狞的裂痕,其中燃烧着漆黑的火焰,散发着不祥与毁灭的气息。
“我本该死在归墟那一夜。”他低垂着眼,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痛苦,“是你,一次又一次,不计代价地把我从深渊里拉回来。可现在,一切都失控了。”
他抬起头,那双曾如寒潭般清冷的眸子,此刻却被赤红与墨黑交织的火焰所占据。
“这情烬火,因你而生,也为你而狂。它会因为你受伤而暴怒,会因为你流泪而焚城万里……我宁愿自己彻底熄灭,也绝不愿成为你的灾劫。”
洛昭然怔住了。
原来,他不是不爱,不是背叛,而是爱到了极致,爱到不敢再承受任何失去她的风险。
他选择自我毁灭,只为护她周全。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
沉默中,她缓缓从颈间取下一枚温润的玉坠,那是巫皇代代相传的信物。
同时,她另一只手中,出现了半块镌刻着古老符文的昆仑令残片。
下一刻,她将这两件至宝,决绝地投入了身前的核心火焰之中!
“巫族有契,非自愿不成缚。”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引动了祖祠传承中最后一道,也是最霸道的一道禁制,“你若真想逃,真想让我独自活下去,那就亲手斩断我们之间的心火连线。动手吧。”
她缓缓闭上双眼,昂起头,将自己毫无防备的心口,彻底暴露在他面前,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息,两息……
预想中那足以令她魂飞魄散的断裂之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洛昭然疑惑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寒渊那只颤抖着伸出的手。
他的指尖悬在她的心口上方,不过咫尺之遥,却仿佛隔着天堑,无论如何也不敢落下。
那凝聚在指尖的毁灭之力,剧烈地波动着,显露出他内心的天人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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