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镇虽地处两军对峙的前线边缘,但因是南北货物流通的重要节点,加之驻军日常采买需求,竟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镇内街道狭窄,两旁店铺林立,摊贩云集,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军汉、民夫、商旅摩肩接踵,叫卖声、议价声、骡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喧嚣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牲畜臊气、各种食物(尤其是油腻熟食)的香气,以及药材、皮革、油脂、劣质胭粉等混杂在一起的、令人头晕的复杂气味。
苏与臣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猎犬,无视周遭的嘈杂与干扰,全力运转灵觉,仔细分辨着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却与他怀中香灰同源的异香。他看似随意闲逛,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家药铺、香烛店、杂货摊,甚至那些打着“祖传秘方”旗号的江湖郎中的摊位,观察着店主的样貌、顾客的举止、空气中残留的细微气味。
然而,那异香极其微弱,时断时续,在这气息混杂得如同大染缸的市镇中,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汪洋,难以捕捉。一连排查了镇上半数店铺,问询了数个可能接触香料的摊主,皆无所获。线索似乎再次中断。就在苏与臣凝神静气,几乎要怀疑是否自己灵觉有误,或是对方过于谨慎未曾留下痕迹之时,他信步走到了镇尾相对冷清的地段。这里店铺稀疏,行人稀少。一家门面狭小、招牌陈旧、看似毫不起眼的“陈记香烛纸马铺”映入眼帘。
就在他经过那铺子门口的刹那,一股极其淡薄、却与他怀中香灰同源同质的气息,如同一条狡猾的泥鳅,倏地钻入了他高度集中的灵觉感知中!就是这里!
苏与臣心中一震,脚步却丝毫未停,面色如常,仿佛只是路过,继续向前走去,直到拐过街角,确定脱离铺内人视线后,才迅速停下,对身旁一名手下低声耳语:“目标已现!就是那家‘陈记香烛铺’。你带一人,在此严密盯守,看清铺主、伙计的样貌、年龄、特征,记下所有进出铺子的人员、时间,特别是夜间来访者,设法查明身份。我去后巷查看。小心,切勿暴露!”
吩咐完毕,他带着另一名身手矫健的手下,迅速绕到店铺后巷。后巷狭窄肮脏,堆满了废弃的竹篓、破缸、烂木板等杂物,一股霉腐气味扑鼻而来。苏与臣示意手下警戒,自己则蹲下身,仔细勘查。很快,他在铺子后墙角的排水沟旁,发现了一片颜色异常的湿渍。渍迹微微泛着靛蓝色,与之前案件中发现的毒粉颜色相似,并且散发出那股熟悉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异香!显然,铺内之人曾在此后院处理过配制香料或清洗器皿的废水,残留物渗入地下,留下了痕迹!
片刻后,前去正面探查的手下也回报:铺主是一名五十余岁的干瘦男子,自称姓陈,是本地人,但口音略带闽地腔调。铺子生意看起来颇为清淡,但观察期间,注意到偶尔有身份不明、行色匆匆的外地人会在傍晚或夜间前来,不似寻常顾客。据附近一个卖炊饼的摊贩隐约透露,这陈记铺子除了售卖寻常香烛纸马,似乎也私下兜售些“特制香料”,价格不菲,而且掌柜的对此讳莫如深,从不与外人多言。
“闽地口音……特制香料……”苏与臣眼中寒光一闪。闽地毗邻岭南,正是巫蛊之风最盛之地,与此案背景高度契合!这“陈记香烛铺”,极大概率就是“苍狼之瞳”安插在隋军眼皮底下、负责配制并提供邪术所需香料及可能还有其他物资的秘密中转站和联络点!
是立刻动手抓捕,还是放长线钓大鱼?苏与臣心念电转。抓捕固然可以斩断对方一条臂膀,缴获可能存在的证据,但很可能惊动其上线,导致“星陨”计划提前发动或变更,甚至让更深层的“菩提”闻风而遁。况且,这铺主可能只是个负责具体事务的小角色,所知有限。
瞬息之间,苏与臣已有决断。“暂不行动。”他沉声道,“立刻加派人手,将此铺前后门、乃至相邻街巷,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严密监控!所有进出人员,无论男女老幼,悉数记录形貌特征、出入时间。特别是夜间来访者,设法追踪其来去路线,查明身份。我要知道,这配制好的香,最终流向了何处,又经何人之手,送到了那布阵邪巫的手中!”
他抬头望向东南方向,暮色渐合,鹦鹉洲在薄雾与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香踪已现,魅影将浮。接下来,就是要死死盯住这根线,顺藤摸瓜,揪出那个隐藏在幕后、准备用无数孩童性命发动邪阵的元凶巨恶!
时间,在无声的监控中悄然流逝,只剩下两天多了。每一刻,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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