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月22日下午,开往河北的列车上
硬座车厢里人满为患,过道里挤满了无座旅客,行李架上塞得满满当当。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交谈声、列车员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构成春运特有的交响曲。
沈知秋靠窗坐着,腿上放着顾怀远送的红围巾。她轻轻抚摸着柔软的面料,思绪飘回刚才在火车站分别的情景。
前世,她也曾这样送别赵志刚。那时她满心欢喜,以为嫁了个好丈夫,从此有了依靠。结果等来的却是利用、欺骗和家破人亡。
这一世,她对感情格外谨慎。不是不相信爱情,而是太清楚婚姻对于女性——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性——意味着什么。一旦嫁人,就意味着要把自己的人生与另一个家庭绑定,要承担妻子、儿媳、母亲的多重角色,很多时候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和事业。
但她不得不承认,顾怀远是不同的。他尊重她的独立,支持她的事业,从不以“为你好”的名义干涉她的选择。他像一棵树,静静地立在那里,为她遮风挡雨,却从不要求她变成藤蔓依附。
“姑娘,你也是回家过年?”对面的大妈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知秋回过神,点点头:“嗯,回河北老家。”
“一看你就是大学生。”大妈打量着沈知秋的穿着和气质,“在北京读书?”
“对,北大。”
“哟!北大!”大妈的声音引来周围人的注目,“真了不起!我儿子今年也想考大学,就是成绩不行。”
“只要努力,都有机会。”沈知秋微笑道。
“你学的什么专业?”
“经济学。”
“经济学好啊,将来分配工作肯定好。”大妈羡慕地说,“我儿子要是能考上大学,我砸锅卖铁也供他。”
沈知秋想起前世的自己,如果不是三个哥哥牺牲,她根本不可能读书。这一世,她改变了这一切,但还有千千万万个农村女孩,仍然没有机会。
“大妈,现在政策好了,就算考不上大学,学门技术也能有出路。”她说,“我二哥就是上的商业学校,现在自己做生意,也挺好。”
“自己做生意?那不就是个体户吗?”大妈压低声音,“不稳定,名声也不好听。”
“国家现在鼓励个体经济。”沈知秋耐心解释,“只要诚实劳动,合法经营,一样能为社会做贡献,一样能过上好日子。”
大妈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我在北京就看到很多个体户,有的开饭馆,有的开商店,有的摆摊卖东西,只要肯干,收入比在工厂上班还高。”
周围的旅客都竖起耳朵听着。这个年代,人们对“个体户”的看法还很复杂,既羡慕他们赚钱多,又看不起他们的“不稳定性”。
一个中年男人插话:“姑娘,你说个体户真的能长久吗?万一政策变了怎么办?”
“我相信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沈知秋说,“国家要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就必须鼓励多种经济形式。个体经济作为补充,会长期存在。”
“那你怎么不去做个体户?大学生多金贵啊。”
沈知秋笑了:“我在做啊。我和同学一起开了书店,还帮农村的手工艺人卖作品。读书和实践不矛盾,相反,学到的知识能帮助我们更好地做事。”
车厢里响起一阵议论声。在这个大学生还是“天之骄子”的年代,沈知秋的选择确实有些另类。
“你不怕被人说‘不务正业’?”有人问。
“什么叫‘正业’?”沈知秋反问,“国家培养我们,是希望我们为社会做贡献。只要能创造价值,帮助他人,改善生活,就是正业。不一定非要进机关、进国企。”
这番话说得不少人点头。
“姑娘说得有道理。”一个老者开口,“我儿子在南方,来信说那边个体经济可活跃了。广州、深圳那边,好多年轻人做生意,政府还支持。”
“南方是走在前面。”沈知秋说,“但北方也会跟上。1981年,我相信会有更多变化。”
火车在华北平原上奔驰,窗外的田野覆盖着薄雪,村庄里炊烟袅袅,年味越来越浓。
沈知秋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希望。这个国家正在苏醒,这个时代正在改变,而她有幸成为亲历者和参与者。
傍晚时分,火车到站
沈知秋提着行李走下火车,站台上挤满了接站的人。她四处张望,寻找熟悉的身影。
“知秋!这边!”
是二哥沈建军的声音。沈知秋循声望去,看见二哥和二嫂苏晓梅一起,正朝她挥手。
她快步走过去:“二哥!晓梅姐!”
沈建军接过她的行李:“路上累了吧?走,大哥赶马车来接的,在外面等着呢。”
“大哥也来了?”
“可不,爸妈非要他来接,说天冷,怕你冻着。”苏晓梅拉着沈知秋的手,仔细端详,“瘦了,但也更精神了。北京的水土养人。”
“晓梅姐,你越来越漂亮了。”沈知秋由衷地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