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1月11日,星期日,清晨
北京城的初冬清晨带着寒意,沈知秋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和顾怀远并肩走在去往前门大街的路上。胡同里已经升起袅袅炊烟,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上班的人们匆匆而过。
“你看那边。”顾怀远指向一个早点摊前排起的长队,“油条、豆浆、豆腐脑,都是最普通的早餐,但每天早晨都要排队。”
沈知秋仔细观察:摊位很简单,一辆改造过的三轮车,架着油锅和几个保温桶。老板夫妇动作麻利,一个炸油条,一个盛豆浆,收钱找零全在片刻之间。排队的有工人、学生、干部模样的人,偶尔还有穿着时髦的年轻人。
“价格呢?”她问。
顾怀远上前看了看:“油条五分钱一根,豆浆三分钱一碗,豆腐脑四分钱。”
“一早晨能卖多少?”
“按这个排队速度,一小时至少五十人。每人平均消费一毛钱左右,一早晨三小时,就是十五元营业额。”顾怀远心算着,“扣除成本,净利润应该在五到六元。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元。”
沈知秋点点头:“比普通工人工资高出一倍。”
两人继续往前走,前门大街已经热闹起来。国营商店陆续开门,但很多门前冷清。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一些个体摊贩周围却围满了人。
“怀远,你看那家卖服装的。”沈知秋指向一个用竹竿搭起的简易摊位。
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拿着喇叭吆喝:“上海最新款的确良衬衫!颜色鲜艳,不起皱,不变形!机会难得,数量有限!”
摊位前挤满了年轻女性,争相挑选着各种颜色的衬衫。
沈知秋走近看了看价格:一件衬衫八元五角。
“的确良布料成本大概每米三到四元,一件衬衫用布一米左右,加上纽扣、人工,成本不超过五元。”她低声对顾怀远说,“每件利润三元五角以上。”
“但他要承担风险。”顾怀远说,“这种流动摊位,随时可能被市管会查处。”
正说着,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市管会来了!”
那摊主反应极快,三两下把衣服卷进一个大布袋里,扛起来就跑。周围的人群一哄而散,只剩几个没来得及跑的小贩被市管会人员拦住。
“同志,我们是合法经营……”一个小贩试图解释。
“合法?你的营业执照呢?纳税证明呢?”市管会人员严肃地说,“无证经营,扰乱市场秩序,东西没收!”
沈知秋和顾怀远对视一眼,默默离开了现场。
“看到了吗?”沈知秋说,“这就是现状。市场需求旺盛,但个体经营缺乏合法保障和政策支持。”
“但也正是机会。”顾怀远说,“如果能把这种‘地下经济’合法化、规范化,就是一片蓝海。”
两人转入大栅栏,这里更是热闹非凡。老字号店铺林立,瑞蚨祥的绸缎、内联升的布鞋、张一元的茶叶……每家店前都有人排队。
“这些是老字号,有固定客源和口碑。”沈知秋分析道,“但他们主要面向中高端客户,价格也相对较高。”
她注意到一个现象:很多人在老字号店里逛了很久,最后却空手出来,转而到附近的小店里购买类似但价格更便宜的商品。
在一家茶叶店外,沈知秋听到两位大妈的对话:
“张一元的茉莉花茶是好,可一斤要五块八,太贵了。”
“是啊,我上次在胡同口那家买的,一斤才三块二,喝着也挺香。”
“但总归不如老字号放心。”
“凑合着喝呗,咱普通老百姓,哪喝得出那么多讲究。”
沈知秋若有所思:“看到了吗?中间市场有空缺。老字号太贵,小摊贩质量没保障。如果有一家店,能提供质量可靠、价格适中的商品,应该会有市场。”
“就像我们的书店。”顾怀远说,“新华书店书全但贵,小书摊便宜但质量差。‘知秋书苑’正好填补中间空白。”
“对,这个思路可以复制到其他领域。”
中午时分,两人在街边小店吃了碗炸酱面。小店只有四张桌子,但翻台率很高,老板忙得脚不沾地。
“老板,生意不错啊。”沈知秋搭话。
“还行还行。”老板一边下面一边说,“就是地方太小,好多客人一看没座位就走了。”
“没想过扩大店面?”
“想啊,可哪那么容易。”老板叹了口气,“这是公家的房子,我就租了这一小间。隔壁也是公家的,不对外租。再说了,扩大店面得增加人手,现在雇工政策还不明朗,万一被说是‘剥削’,我可担不起。”
沈知秋点点头,不再多问。
吃完面,两人继续考察。下午两点左右,他们来到一个农贸市场。这里人声鼎沸,各种农产品、日用品琳琅满目。
沈知秋在一个卖竹编品的摊位前停下来。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低头编着一个小竹篮。
“奶奶,这篮子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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