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处暑。清晨起来,空气里已经有了明显的秋意。枣树上的枣子又红了些,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丝瓜藤上的黄花落了,结出了细长的丝瓜。
沈知秋醒来时,天已大亮。院子里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是顾怀远在帮沈建国修农具。一把用了多年的锄头,木柄裂了,顾怀远正在换新柄。
“这手艺不错。”沈建国在旁边看着,点头称赞,“城里孩子,会干这个的少。”
“我爷爷教的。”顾怀远用砂纸打磨着木柄,“他说,人不管走到哪,手里要有活,心里要有数。”
沈知秋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晨光中,顾怀远的侧脸专注而温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个男人,在她面前展现了太多面:睿智的学者,敏锐的商人,通达的调解者,现在又是一个手艺人。
“起来了?”顾怀远抬头,看到她,笑了,“早饭在锅里,还热着。”
“不急。”沈知秋走过去,拿起他刚修好的锄头试了试,手感很好,“真不错,比我二哥修得还好。”
“建军哥是做大生意的,这种小活不用他干。”顾怀远说。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喊声:“沈叔!沈叔在家吗?”
是村里的王寡妇,带着她十岁的儿子铁柱。王寡妇丈夫前年病逝,留下她和一儿一女,日子过得艰难。铁柱很懂事,但家里缺劳动力,常常吃不饱饭。
“王婶,什么事?”沈知秋迎上去。
王寡妇手里提着半篮子鸡蛋,有些局促:“知秋,听说顾同学有文化,想请顾同学帮个忙...”
原来,铁柱今年小学毕业,考上了县里的初中,但家里没钱交学费。王寡妇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铁柱成绩很好,老师都说他聪明...”王寡妇说着,眼圈红了,“可我这当娘的没用,供不起...”
沈知秋心里一酸。她想起前世,村里很多孩子就是这样辍学的。不是不想读书,是读不起。
顾怀远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王婶,铁柱的学费是多少?”
“一学期十五块,还有书本费、住宿费...加起来得三十多。”王寡妇抹眼泪,“我一年也攒不下这么多...”
三十多块钱,对沈家现在不算什么,但对王寡妇这样的家庭,是天文数字。
沈知秋看向顾怀远,两人眼神交流,都有了主意。
“王婶,您别急。”顾怀远说,“铁柱这学一定要上。这样,学费我们先垫上,等铁柱长大了再还。”
“那怎么行...”王寡妇连连摆手,“不能要你们的钱...”
“不是白给。”沈知秋接口,“算是借款。等铁柱工作了,慢慢还。而且,”她想了想,“铁柱可以帮我们做些事抵债。比如,周末去书店帮忙,寒暑假回来帮我家干点活。”
这个办法既解决了问题,又保全了王寡妇的自尊。王寡妇感动得直掉眼泪:“这...这怎么好意思...”
“就这么定了。”沈知秋说,“今天就去学校交费,别耽误了开学。”
王寡妇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那半篮子鸡蛋。沈知秋知道,那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三十多块钱,能改变一个孩子的命运。”顾怀远轻声说。
“是啊。”沈知秋感慨,“我小时候,要不是爹娘咬牙供我,我也上不了学。知识改变命运,这话不假。”
“所以书店的事,更有意义了。”顾怀远说,“等书店做好了,我们可以设立一个助学金,专门帮助像铁柱这样的孩子。”
沈知秋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好!就叫‘知秋助学金’,每年资助几个贫困学生。”
两人越聊越觉得,他们能做的事还有很多。不只是赚钱,更是创造价值,帮助他人。
上午,沈知秋和顾怀远去了王寡妇家,带着铁柱去学校交了学费。铁柱是个瘦小的男孩,但眼睛很亮,拿到新书时,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心疼。
“铁柱,好好学。”沈知秋拍拍他的肩,“将来考上大学,改变命运。”
“嗯!”铁柱用力点头,“知秋姐,顾哥哥,我一定好好学,将来报答你们!”
从学校出来,两人在村里慢慢走。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燥热,路边的野菊花开了,黄灿灿的一片。有老人坐在墙根晒太阳,有妇女在门口做针线,孩子们在打谷场上追逐。
“农村的生活节奏,很慢。”顾怀远说,“但也很真实。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努力,虽然辛苦,但有盼头。”
“你好像很喜欢这里?”沈知秋问。
“喜欢。”顾怀远点头,“这里的人真实,这里的土地踏实。在北京,大家谈的都是大事;在这里,大家关心的是庄稼、孩子、日子。这是两种不同的真实。”
沈知秋深有同感。前世她在商海沉浮,见惯了虚与委蛇,钩心斗角。这一世回到农村,虽然物质条件差,但人情温暖,生活真实。
走到村西头的打谷场,看到几个孩子在玩。其中一个孩子手里的玩具吸引了顾怀远的注意——那是一个用木头和皮筋做的“小手枪”,能发射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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