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清晨的霜还没化透,沈家小院的门就被敲响了。
沈建军刚生起灶火准备炒今天的瓜子,听到声音皱了皱眉——这么早,谁会来?他擦了擦手去开门,门一开,愣住了。
门外站着两个人:王大力,还有沈建业。
王大力的脸上堆着笑,那种笑沈建军很熟悉——是昨天在公社党委办公室,王大力对着王书记和李建国时才有的笑。而沈建业则耷拉着脑袋,手里拎着两个网兜,一个装着两瓶酒,一个装着几包点心。
“王……王副主任?”沈建军有些结巴,“您怎么来了?”
“小沈同志,早啊。”王大力笑得更灿烂了,“我和沈建业同志,特意来看看你们家。”
说着,他直接迈步进了院子,沈建业低着头跟进来。
沈家人听到动静都出来了。沈建国看到沈建业,脸色变了变,但看到王大力,又有些局促:“王副主任,您这是……”
“沈老哥,别这么客气,叫我大力就行。”王大力上前握住沈建国的手,用力摇了摇,“昨天见了你弟弟李建国,聊得很投机。他说你们家不容易,四个孩子都考上大学,是咱们公社的光荣。我听了很感动啊!”
这话说得漂亮,但沈家人都不傻——昨天李建国在公社党委办公室那一出,显然让王大力怕了。
“王副主任客气了。”沈知秋从屋里走出来,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屋里坐吧,外面冷。”
“哎,好,好。”王大力应着,眼睛却一直往沈知秋身上瞟——这个十八岁的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但昨天在党委书记办公室,她站在李建国身边,不卑不亢,说话条理清晰,一看就不是普通农村姑娘。
进了堂屋,李秀兰倒上热水。王大力和沈建业坐下,沈家人也都坐下,气氛有些微妙。
“沈老哥,嫂子,”王大力先开口,“昨天李建国同志跟我聊了你们家的情况,我才知道,之前市场管理办的工作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那十块钱罚款,我已经退了,以后你们家摆摊,我们一定全力支持!”
他说得诚恳,但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示好。
沈建国老实,连忙说:“王副主任言重了,是我们不懂规矩……”
“不,是我们工作没做好。”王大力打断他,转向沈知秋,“知秋同志,你是大学生,有文化,以后还请多给我们提意见,帮助我们把工作做得更好。”
沈知秋微笑:“王副主任太谦虚了。我们就是普通农民家庭,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还得靠领导们多关照。”
场面话谁都会说。
王大力点点头,这才看向一直低着头的沈建业:“沈建业同志,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沈建业抬起头,脸上涨得通红。他看着沈建国,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二弟……我……我对不起你……”
这话让沈家人都愣住了。
沈建国更是手足无措:“大哥,你……你这是干什么……”
“河滩地的事……钱的事……”沈建业的声音越来越小,“是我糊涂……我贪心……占了你们家这么多年便宜……”
他居然道歉了。
沈知秋眯起眼睛,心里飞快地盘算。沈建业这种人,绝不会真心悔过。他今天来道歉,只有一个原因——怕了。
怕李建国,怕王大力,怕事情闹大,他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
“大哥,过去的事……过去就算了。”沈建国还是心软。
“不,不能算。”王大力突然开口,语气严肃,“沈建业同志,我听说了你们两家的事。你占了建国同志家一亩二分地,十三年,按知秋同志算的账,应该还一千零九十二元。后来建国同志念兄弟情分,只要三百,对吧?”
沈建业的脸色更难看了:“是……是……”
“可你只还了三百。”王大力敲了敲桌子,“剩下的七百九十二元,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建国连忙摆手:“王副主任,那三百就够了,剩下的我们不要了……”
“为什么不要?”王大力看着他,“沈老哥,你这就是老思想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沈建业同志占了你家的地,收了你家的粮食,卖了钱盖了房买了车,这是事实。你念兄弟情分,只要三百,这是你的仁义。但他不能因为你的仁义,就理所应当地少给!”
他转向沈建业,语气严厉:“沈建业同志,你说呢?”
沈建业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今天来找沈建国道歉,确实是王大力要求的——王大力昨天被王书记训了一顿,又知道沈家有李建国撑腰,就想来卖个好。但他没想到,王大力会这么较真。
“我……我……”沈建业说不出话。
“这样吧。”王大力一副主持公道的样子,“我看沈老哥家孩子要上学,正是用钱的时候。沈建业同志,你把剩下的钱,分期还给建国同志。一年还一百,七年还清。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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