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三,晨光熹微。
沈家沟的老井旁围满了人,但不再是挑水的村民,而是赵满仓带着几个壮劳力在彻底清理井台。石灰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冬日清冽的晨风。
“这口井得封两天。”赵满仓站在井台上,声音洪亮,“等消毒彻底了,水样送到公社卫生院检验合格了,才能重新用。大家先克服一下,去邻村挑水,或者用自家水缸里的存水。”
村民们没人抱怨。经过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大家都明白了干净水源的重要性。
沈知秋背着药篓从村道走来,篓子里是新采的草药——昨天那批药已经分完了,今天她起了个大早,又进山采了些。
“知秋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村民们纷纷转头,看向这个十八岁的姑娘。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复杂或鄙夷,而是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知秋,多亏了你啊!”王老栓的媳妇抹着眼泪,“我家栓子烧退了,今天早上喝了一碗粥!”
“是啊是啊,我家媳妇也好多了。”
“那药真管用!”
沈知秋微笑着点头回应,脚步不停,径直走向大队部旁边的临时“诊室”——那是赵满仓特意腾出来的一间空屋,供她给病人复诊、分发草药用。
屋里已经排了七八个人,都是昨天喝了药后症状有所缓解的病人或家属。
沈知秋放下药篓,洗净手,开始一个个查看。
“红疹开始消了,是好现象。今天再喝三碗药,多喝水。”
“咳嗽还厉害?来,我看看喉咙……有点红肿,再加点薄荷叶——二哥,去把我昨天晒的薄荷叶拿来。”
“发烧退了就成,但还要注意保暖,不能再受凉。”
她处理得有条不紊,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农村姑娘。有细心的人发现,她查看病人时的手法、问诊的顺序,都很有章法,像是受过专门训练。
但实际上,沈知秋只是把前世投资医疗企业时学到的皮毛,和这一世从医书上看来的知识,结合在了一起。再加上她两世为人的沉稳,自然就显得专业。
忙到上午十点,最后一个病人看完,药也分发完毕。
沈知秋捶了捶酸痛的腰,走出屋子。
赵满仓正等在外面。
“知秋,辛苦你了。”他递过来一个布包,“这是大队凑的一点心意——二十个鸡蛋,五斤白面。你收着。”
沈知秋没推辞,接了过来:“谢谢大队长。井水消毒还要继续,病人的药也不能断。我下午再进山采一趟药,应该够用到正月了。”
赵满仓犹豫了一下,说:“知秋,有件事……公社郑局长打电话来,说你的政审通过了。”
沈知秋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赵满仓脸上露出笑容,“地区招生办亲自过问,郑局长又找了人,把你们家的情况都说明了。加上你这次在村里防疫的表现,公社还特意写了份材料报上去——说你是‘又红又专’的好青年。”
沈知秋的心终于落了地。
政审通过了。
这意味着,前世那个卡住沈家命运的第一道关卡,被她彻底跨过去了。
“谢谢大队长。”她真诚地道谢。
“谢我干啥,是你自己争气。”赵满仓摆摆手,“对了,通知书估计正月里能到。你们家……准备得怎么样了?”
沈知秋明白他问的是钱的事:“差不多了。三百块钱要回来了,够路费和前期开销。后续的,我们打算做点小生意,挣点生活费。”
“小生意?”赵满仓有些惊讶,“现在政策虽然松动了,但‘投机倒把’的帽子还在,你们小心点。”
“我们不做大的,就炒点瓜子花生,过年卖。”沈知秋说,“自家产的,不算投机倒把吧?”
赵满仓想了想,点头:“那倒可以。需要帮忙就说。”
中午回到家,沈知秋把政审通过的好消息告诉了家人。
沈建国刚喝完药,正靠在炕上休息,听到这话,激动得坐直了身子:“真……真的通过了?”
“通过了。”沈知秋笑着点头,“郑局长亲自说的,错不了。”
李秀兰双手合十,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沈卫国和沈建军相视一笑,眼里都是光。连六岁的铁蛋和小花都感受到大人的喜悦,在炕上蹦跳起来。
“好了,接下来咱们得忙正事了。”沈知秋拍拍手,“爹的病再过两天就能好利索。咱们家的炒货生意,该启动了。”
她从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这是她这几天抽空写的“商业计划书”,虽然简陋,但条理清晰。
“原料方面:咱家自留地收的瓜子有三十斤,花生有二十斤。不够,得再收点。二哥,你下午去村里转转,按市价收,有多少收多少。”
沈建军点头:“行!”
“工具方面:咱家有大铁锅,能用。但缺个筛子,筛砂子用。大哥,你手巧,用竹篾编一个,孔要细。”
沈卫国憨厚地笑:“我下午就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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