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汁般浓稠,城西的方向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灰暗帷幕笼罩,连星光都难以穿透。空气里弥漫着郊区特有的、混合着远处工厂废气与荒野草腥的沉闷气味,但此刻,在这气味之下,南妄晨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脉动——那是地脉能量被强行抽离后,留下的空洞回响,如同大地无声的哀鸣。
四人离开旧仓库,没有选择任何交通工具。林轩的意外出现和陆煕瑶的特殊状态,让他们必须尽量减少暴露的风险。他们穿行在背街小巷与荒废的厂区边缘,如同城市阴影里的幽灵。
南妄晨走在最前面,左手的守护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既是在警惕周围可能潜伏的危机(无论是“寂灭之囊”的触须,还是其他未知的威胁),也是在持续稳定着陆煕瑶周身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庞大的灵魂信息场。他的右臂依旧被乳白色的净化光晕包裹,垂在身侧,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
陆煕瑶紧随其后。她不再需要搀扶,脚步甚至比平时更加轻盈,但那并非体力恢复,而是某种精神高度集中、与自身庞大记忆数据流共鸣后产生的奇异状态。她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光影在流转,那是跨越数百个世界的记忆碎片在沉浮。她像一台正在预热、即将全功率运行的超级计算机,谨慎地控制着自身“信息”的散发,避免过早惊动目标,也避免给自身带来过重的负担。
林轩走在陆煕瑶侧后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神圣的肃穆。他的双掌虚拢在身前,掌心的乳白色光晕不再仅仅是光芒,其核心处,一丝极其纤细、如同活物般蜿蜒流淌的、融合了净化特质与陆煕瑶灵魂数据流光的奇异能量丝线,正被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操控,既要保证净化之力的纯净基底不被庞杂的信息污染,又要确保这丝“引导线”能准确传达陆煕瑶的“信息密钥”。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但他浑然不觉。
苏槿被保护在队伍中间,她紧闭着双眼,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将所有的感知都投入到对危险和路径的预警中。她的能力在这种环境下变得异常活跃,无数模糊的预感如同水底的暗流,冲刷着她的意识。她不时地低声给出简短的指引:“左转…避开那片阴影…前面有很淡的‘线’残留…绕开…”
队伍沉默而高效地移动着。秩序法庭提供的加密数据里包含了一些关于“寂灭之囊”能量波动特征的描述,南妄晨结合自己的感知,不断调整着前进方向,目标是地脉能量被抽取的“汇流点”——理论上,那里最接近“囊”的本体或重要节点。
越靠近城西,那种压抑的“空洞”感和能量的稀薄感就越发明显。路旁的草木都显得蔫头耷脑,仿佛失去了部分生机。空气中游离的灵能(尽管这个世界的灵能本就稀薄)几乎被扫荡一空,只剩下沉闷的物理规则在勉力维持着世界的表象。
终于,那片巨大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废弃纺织厂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与之前来时不同,此刻的厂区上空,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不断扭曲蠕动的灰暗光晕,仿佛一个倒扣的、半透明的灰色碗罩。厂区内更是死寂一片,连夜间常见的虫鸣都彻底消失。
“就是那里。”南妄晨停下脚步,压低声音。他的感知触碰到那层灰暗光晕时,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排斥和吸收感,仿佛那光晕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黑洞。“地脉能量的流失在这里达到顶峰。那层光晕……是‘寂灭之囊’溢出的力场,它在保护‘用餐’的区域。”
陆煕瑶抬头凝视着那灰暗的“碗罩”,眼中的数据流光加速运转。“力场结构复杂,带有强烈的信息过滤和吞噬特性。常规方法很难突破而不被察觉。”
“我们不用突破。”南妄晨目光锐利,“我们要‘融入’,或者至少,让我们的‘信息密钥’能渗透进去。”他看向林轩,“轩子,准备好了吗?接下来,你的‘引导线’需要尝试接触那层力场,找到其信息接收或流动的‘缝隙’,然后将熙瑶的‘密钥’送进去。过程可能会受到剧烈排斥和反击,一定要稳住!”
林轩用力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将掌心中那缕奇异的光丝操控得更加凝练。
“苏槿,”南妄晨又看向脸色发白的少女,“集中精神,感知力场内部能量流动的‘节奏’和‘节点’,给我们寻找最佳时机和位置。”
苏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脑海中因为靠近“囊”本体而愈发混乱尖锐的预感杂音,用力点头。
“开始吧。”
陆煕瑶率先行动。她向前几步,在距离灰暗力场约二十米处停下。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复杂的手印,并非攻击,而是“展示”。刹那间,她周身那无形的信息场仿佛被点燃,变得清晰可见——无数细微的、闪烁着不同色泽与符号的光带从她身上流淌出来,交织成一幅浩瀚而变幻莫测的、关于多元宇宙规则与记忆的抽象图景!这图景并不稳定,充满了矛盾、断层与不可思议的跳跃,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不虚的“存在感”与“信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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