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城的晨光刚漫过元老院的穹顶时,青禾已经站在船坞的脚手架上了。
她手里捏着根炭笔,正往一块巨大的木板上画着什么,那是跨海楼船的龙骨结构图,线条纵横交错,像一张铺开的蛛网,每一道斜线都标注着精确的角度。
“青禾姑娘,这龙骨要真架到四十丈长,木头吃得住劲儿吗?” 老工匠王伯仰头喊着,手里的刨子在楠木上刮出卷曲的木花。
他造了一辈子船,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设计。
青禾低头朝他笑了笑,发间别着的铜尺晃了晃:“王伯,您看这处榫卯。”
她踩着木板跳下来,指着图纸上一个复杂的节点:“用三层桦木交错咬合,再灌上鱼鳔熬的胶,比铁箍还结实。前几日我让铁匠铺打了十个铁环,就嵌在这几个关键位置,保准能抗住十级风浪。”
王伯凑近图纸,眯着眼看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妙啊!这法子就跟咱大秦的拱桥似的,把力分到两边去!”
青禾没接话,转身走向堆放压舱石的角落。
那些鹅蛋大小的青石被工匠们按重量分了类,每块石头上都用朱砂画着记号。
“东边那堆要放在船尾三分之一处,西边这堆压在船头。” 她蹲下身,用手指在地面画出船底的轮廓,“重心得稳,不然到了大洋深处,一个浪头就能把船掀翻。”
旁边的学徒们赶紧拿出竹筹记录,他们都知道,这位青禾姑娘看着年轻,心思却比船底的铆钉还细密。
上个月试造的小模型,在水盆里被她用扇子扇出 “巨浪”,折腾了二十多次才找到最合适的压舱比例。
船帆的研制更是费了番功夫。
青禾让人把丝绸和麻布裁成同样大小的方块,在港口架起十二根竹竿,每根竹竿上挂着不同配比的布料。
她每天盯着风向仪记录数据,哪块布料被吹破了,哪块变形最小,都在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
“三成丝绸混七成麻布的那块,抗风最好。” 第七天清晨,青禾指着一块依旧挺括的布料对织工们说,“丝绸纺得密些,织出暗纹来,既能兜住风,又不容易被礁石划破。” 她特意让人在边缘织进细麻绳,这样就算布料磨破了,麻绳还能暂时拉住帆骨。
最让工匠们咋舌的是连发火弹发射器的安装。
青禾让人在甲板两侧挖出凹槽,发射器就嵌在里面,既能左右转动瞄准,又不会影响船员走动。
“弹舱要做成抽屉式的。” 她拿着木尺量着距离,“打完一排,抽出来换备用弹舱,比重新装填快三倍。遇到海盗时,这点时间能救几十条人命。”
日子在锯木声、锤击声里悄悄溜走。
当第一缕秋阳照进船坞时,跨海楼船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四十丈长的船身像条银色的巨鲸,三层甲板层层叠叠,最高处的了望塔能看到十里外的帆影。
船帆升起时,丝绸与麻布交织的暗纹在阳光下流转,活像披了件会呼吸的铠甲。
试航那天,整个罗马港口都沸腾了。
墨晓带着医馆的弟子们来送药箱,里面装着专治晕船的草药;阿福派了三十名斥候,腰间都别着青禾特制的信号弹;嬴振站在码头上,看着那面绣着 “秦” 字的大旗缓缓升起,指节微微有些发烫。
“公子,要不还是我先去吧?” 青禾站在跳板边,仰头看他。
这五天航程要经过三处暗礁区,她其实心里也没十足把握。
嬴振却踏上跳板,木片在脚下发出轻微的 “咯吱” 声:“你都敢坐,我有什么不敢的?再说了,你这船要是真翻了,我跟你一起喂鱼,也算全了君臣情分。”
青禾被他逗笑了,眼角的疲惫淡了些:“放心,就是真翻了,我也给您备了救生筏。” 她指了指船尾的大木盆,里面装着充气的羊皮囊和压缩饼干,“筏子底钉了铁皮,能划着走。”
楼船缓缓驶离港口时,码头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前三天风平浪静,青禾每天都带着工匠们检查船身,龙骨接口处的铁环没松动,压舱石没移位,连那几处容易磨损的帆角都还完好。
第四天清晨,地中海突然起了风暴。
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瞬间染黑了天空。
巨浪拍在船舷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连最老的水手都白了脸。
“把第二层帆降一半!” 青禾站在舵楼里,声音被风声撕得有些碎,“让弓箭手把备用缆绳射到桅杆上,加固帆骨!”
嬴振扶着摇晃的栏杆,看着她在甲板上奔走。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指挥工匠们调整压舱石的位置时,连语气都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风暴过去时,朝阳正从海平面爬上来。
青禾踩着积水检查完最后一处船板,转身时正好撞进嬴振怀里。
他身上带着海风的咸味,手掌按在她肩上,烫得像团火。
“没什么事吧?” 他的声音有点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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