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士营的校场上,两百名土着子弟正与秦兵一起扎着马步。
毒辣的日头悬在头顶,晒得地面滚烫,连空气都仿佛在扭曲跳动。
汗珠顺着黝黑的脊背滑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成白烟,留下一圈淡淡的盐渍。
队列中,一个皮肤黝黑的马来少年腿一软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身旁的秦兵张诚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他,用生硬的马来语笨拙地说:撑住,这是基础。
少年咬着牙点点头,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个倔强的笑容,重新挺直腰板,这是他们入营的第三个月,曾经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那道无形鸿沟,正在日复一日的汗水里慢慢消融。
阿福站在高台上,手里紧紧攥着名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名册上,每个土着子弟的名字旁都标注着他们的家乡:吕宋岛的热带雨林、爪哇岛的火山脚下、苏门答腊的河畔村寨…
三个月前,这些少年刚入营时,连秦语里最简单的向左转都听不懂。
秦兵们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戒备,吃饭时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堆,训练时更是各练各的,仿佛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
有次分发军械,一个吕宋少年好奇地拿起秦兵王虎的环首刀,只因为刀鞘上镶嵌的宝石闪了闪,就被王虎一把夺了回去,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差点动起手来。
得让他们明白,现在是一队人。阿福当时拍着桌子对教官们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当即推行同队共食制:每个十人队里,秦兵与土着子弟各占一半,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间营房;考核时不以族别计分,全队成绩捆在一起,一人掉队,全队重练。
消息一出,秦兵们炸开了锅,王虎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们连刀都握不稳,凭什么拖累我们?
土着子弟们也窃窃私语,吕宋少年阿明小声对同伴说:他们看不起我们,我们才不要跟他们一队。
起初的混乱可想而知。
秦兵嫌土着子弟动作慢,一个简单的刺杀动作,秦兵练十遍就能标准划一,土着子弟们却要练上百遍,还常常歪歪扭扭。
土着子弟则怨秦兵太急躁,秦式阵法讲究的整齐划一,在他们看来呆板又笨重,远不如家乡流传的游击战术灵活。
第一次合练阵法,秦兵的方阵刚列好,土着子弟们就习惯性地散开成散兵线,瞬间把方阵冲得七零八落,带队的秦尉气得摔了令旗,指着土着子弟们的鼻子骂了句一群野猴子,当场就有几个脾气烈的土着少年红了眼,攥着拳头要上去理论。
阿福没发火,反而拉着秦尉和土着子弟的领头人蹲在地上画沙盘。
你看,他指着沙盘上代表秦兵的小石子,秦兵的方阵能抗住冲击,就像坚硬的盾牌,可缺点是不够灵活。又指了指代表土着的贝壳,你们的游击战术像灵动的鱼,能袭扰能周旋,可缺点是少了根基,容易被打散。
他用手指在沙盘上划了个圈,把石子和贝壳混在一起:要是把方阵拆成小股,让土着兄弟带着秦兵熟悉地形,秦兵教土着兄弟列阵防守,是不是就能两全?就像...就像猛虎添了翅膀。
改变是从一次暴雨夜袭训练开始的。
那天雨下得像瓢泼,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模拟敌军的突袭队突然从侧翼杀出。
混乱中,秦兵张诚的腿被碎石划伤,鲜血混着泥水浸透了裤管,根本走不了路。
眼看就要追上来,吕宋少年阿明想都没想,一把背起张诚就往回撤。
泥泞的山路滑得像抹了油,阿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坑,后背被树枝划得全是血痕,却始终把张诚护在背上,嘴里还念叨着刚学会的秦语:别怕...队友...要帮...
第二天张诚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营房的床铺上,腿上的伤口已经被细心包扎好,旁边阿明正蹲在地上,用一块磨得光滑的石头捣着草药,是他从家乡带来的止血秘方。
队...队友,要帮。阿明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还沾着草汁,却笑得格外真诚。
张诚看着他后背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递过去,是块烤得金黄的麦饼,还带着温度。
尝尝,他挠了挠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娘做的方子,管饱。
那之后,校场上的笑声渐渐多了起来。
秦兵们开始耐心地教土着子弟练劈砍,王虎甚至把自己最宝贝的环首刀借给阿明,手把手地教他调整呼吸;土着子弟们则带着秦兵钻进附近的山林,教他们辨认哪些草药能止血,哪些野果能充饥,阿明还特意带张诚找到了一棵能流出甜汁的树,让他尝尝比蜜还甜的滋味。
吃饭时,秦兵们学着用手抓饭,虽然弄得满脸都是,却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土着子弟们则笨拙地握着筷子,就算夹不起菜也没人笑话,秦兵们会主动把菜拨到他们碗里。
有次考核,科目是攀爬三丈高的木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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