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河间府以南八十里,黑风岭。
孙传庭的马队被迫停了下来——前面的山路被山洪冲垮了,碎石和断木堵死了去路。
“大人,过不去了。”探路的缇骑回来禀报,“塌方至少有三十丈宽,绕路的话要多走五十里。”
五十里。现在已经是腊月十四凌晨,他们必须在明天午时前赶到南京。绕路五十里,意味着要连夜急行军,人困马乏,如果再遇到伏击……
“清理塌方,需要多久?”孙传庭问。
“至少两个时辰。而且动静太大,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孙传庭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山岭。月光被云层遮住,只有零星几点星光,勉强勾勒出山峦的轮廓。这是个绝佳的伏击地点,前有塌方,后有追兵,两侧是陡峭的山壁。
“我们被设计了。”秦婉如策马过来,脸色凝重,“塌方太整齐了,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有人提前在这里做了手脚。”
话音刚落,两侧山壁上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
“孙传庭!你已陷入天罗地网,还不下马受缚!”
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紧接着,箭如雨下!
“隐蔽!”
孙传庭大喝,翻身下马,将马匹推向一块巨石后。缇骑们训练有素,瞬间散开,各自寻找掩体。
但箭矢太密了,而且是从高处往下射,覆盖了整个路面。一名缇骑躲闪不及,被箭射中肩膀,闷哼一声倒地。
“是弩箭!”秦婉如听出了破空声的不同,“军用弩!对方不是土匪,是正规军!”
正规军?哪个卫所的兵敢伏击钦差?
孙传庭脑中飞快思索。河间府驻军归保定总督管辖,保定总督杨嗣昌是温体仁的人,而温体仁在朝中一直是反对新政的急先锋……
难道朝堂之争,已经激化到要动用军队截杀钦差的地步了?
不,不对。孙传庭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温体仁再蠢,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钦差。而且这些伏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更像是……边军的精锐。
“孙大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只要吴铭!把他交出来,放你们一条生路!”
吴铭!他们是冲着吴铭来的!
孙传庭看向躲在一块山石后的吴铭。年轻人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对他摇了摇头。
不能交。交出去,吴铭必死无疑。而且夜蛟营会知道他们掌握了多少秘密,腊月十五的计划可能会提前发动。
“本官乃钦差大臣,尔等袭杀钦差,是诛九族的大罪!”孙传庭朗声道,“现在退去,本官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山壁上传来一阵哄笑。
“钦差?腊月十五之后,这天下还有没有钦差都难说!孙传庭,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第二轮箭雨袭来!这次箭头上绑着火油布,落地即燃,很快将路面变成一片火海!
“他们在逼我们离开掩体!”秦婉如喊道,“大人,不能待在这里!”
确实,火势蔓延很快,再不移动,要么被烧死,要么被烟呛死。
孙传庭一咬牙:“所有人,往东侧山壁移动!那里有片树林,可以遮挡!”
缇骑们护着吴铭,在箭雨中艰难向东侧转移。但伏兵显然预料到了这个选择,东侧山壁上的箭矢突然密集了三倍!
惨叫声接连响起,又有两名缇骑中箭倒下。
“大人,我们冲不过去!”一个受伤的缇骑喊道。
孙传庭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势,又看看身边仅剩的七个人——包括秦婉如、吴铭,还有四个带伤的缇骑。
绝境。
就在这时,西侧山壁上突然传来喊杀声!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和惨叫声!
伏兵的箭雨明显稀疏了。
“援军?”秦婉如惊喜道。
但孙传庭心中却是一沉。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哪来的援军?
很快,答案揭晓了。
一个身影从西侧山壁飞跃而下,稳稳落在孙传庭面前。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蒙着面,但身形矫健,手中长剑还在滴血。
“孙大人,久违了。”蒙面人的声音沙哑,显然是刻意伪装过。
“你是何人?”
“救你的人。”蒙面人简短道,“东侧伏兵已清理大半,但还有残余。你们现在往西走,有条小路可以绕过塌方。”
孙传庭不动:“为何救本官?”
蒙面人顿了顿:“因为有人不想你死在这里。至于是谁……”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腊月十五,你会知道的。”
说完,他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山林间。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大人,追吗?”秦婉如问。
“不追。”孙传庭看着蒙面人消失的方向,“他既然救我们,暂时不是敌人。所有人,立即西撤!”
队伍迅速向西移动。果然,西侧山壁上的伏兵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都是被一剑封喉,干净利落。出手的人武功极高,而且对杀人极其熟练。
秦婉如检查了尸体,脸色更凝重了:“大人,这些伏兵……看装束是京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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