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北京。
吴铭将那封加了警示的密信托付给驿站的驿卒时,手在微微发抖。
“八百里加急,送往南京镜山书院,收信人徐博士。”他重复了一遍地址,又塞给驿卒一块碎银,“务必亲手送到。”
驿卒掂了掂银子,笑道:“公子放心,腊八这天,驿站也快不了多少——路上都是走亲访友的人。但最晚明晚,肯定送到。”
明晚……吴铭心中苦笑。明晚,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他转身离开驿站,走在腊八的北京街头。街上很热闹,家家户户飘出粥香,孩子们穿着新衣在雪地里追逐,小贩叫卖着年画、爆竹、糖果。
一片太平景象。
可吴铭知道,这太平之下,有多少阴谋在酝酿。他发出的那封密信,可能会改变一些事,也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
正走着,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吴铭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是个穿着普通棉袍的中年人,面带笑容,手里提着一包点心:“周公子,这么巧?”
吴铭不认识他,但对方叫出了他现在的化名。
“你是……”
“王公公让在下给公子带句话。”中年人压低声音,“信,已经收到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公子若还有疑虑,今日午时,可去城东‘聚贤茶楼’一见。”
说完,他放下点心,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
吴铭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
王之心收到了他的密信,但还是要按计划行事。而且,对方知道他住在哪里,知道他的行踪。
他被监视了。
吴铭提起那包点心,快步走回客栈。关上门,他拆开点心——是普通的枣泥糕,但糕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午时,二楼雅间‘听雨’。一个人来。”
字迹苍劲有力,是王之心的亲笔。
吴铭烧掉字条,坐在床边,心中乱成一团。
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他可能会被灭口——他知道得太多了。如果不去,对方可能会直接找上门。
权衡再三,他决定去。至少,在茶楼那种公共场所,对方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
他看了看时辰,还有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里,南京和天津卫,会发生什么?
吴铭不知道。但他有种预感——今天,会死很多人。
巳时三刻,南京城南,最大的慈善粥棚前。
队伍排了半条街,足有上千人。老人、孩子、残疾人、流浪汉……每个人都端着碗,眼巴巴地望着粥棚里那几口大锅。
锅里的粥是新熬的,米香扑鼻。周皇后派来的宫女和太监在维持秩序,锦衣卫也派了人来护卫——这是孙传庭的安排。
孙传庭本人此刻就站在粥棚对面的茶楼二楼,透过窗户观察着下方。他换了一身便服,看起来像个寻常富商,但眼神锐利如鹰。
“大人,”骆镇抚匆匆上楼,“查清楚了。昨晚御膳房那个小太监说的白色粉末,是砒霜。”
孙传庭瞳孔一缩:“砒霜?”
“对。我们在红豆袋子里找到了残留,已经让太医验过,确实是砒霜。”骆镇抚压低声音,“更可怕的是,不止御膳房——十二个粥棚的食材里,有七个被动了手脚。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及时发现,今天……”
他没说下去,但孙传庭明白后果。如果今天有百姓在慈善粥棚中毒身亡,皇后将百口莫辩,慈善新政将彻底破产,皇帝的威信也将受到毁灭性打击。
好毒的计策。
“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线索指向两个人。”骆镇抚递上一份名单,“一个是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姓李,是田弘遇的远房亲戚。另一个是内官监的采办,姓赵,与诚意伯府有往来。”
田弘遇,刘孔昭。
又是这两个名字。
孙传庭看着粥棚前长长的队伍,忽然问:“骆镇抚,如果你是下毒的人,看到食材被换掉了,会怎么做?”
“这……可能会想办法在粥熬好后再下毒?”
“怎么下?”孙传庭追问,“粥棚有咱们的人盯着,从生火到分粥,全程不离开视线。怎么下毒?”
骆镇抚愣了愣,忽然脸色一变:“除非……下毒的人,就在咱们的人里!”
话音未落,粥棚那边突然传来骚动!
“有人晕倒了!”
“粥里有毒!”
“快跑啊!”
人群瞬间炸开!排队的人四散奔逃,维持秩序的宫女太监被冲散,几个锦衣卫想控制场面,但人太多,根本拦不住!
孙传庭猛地站起来,冲向窗户。
只见粥棚前,四五个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旁边打翻的粥碗里,白粥洒了一地。
“快!”孙传庭对骆镇抚吼道,“封锁现场!控制所有粥棚的人!一个不许离开!”
他冲下楼,挤过混乱的人群,来到晕倒的人身边。蹲下查看,其中一人已经没了呼吸,另外几人情况也很危急。
“太医!叫太医!”孙传庭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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