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廿三,小雪。
坤宁宫的暖阁里,周皇后正对着三本摊开的账册出神。炭盆烧得正旺,她却感到一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慈善司推行“三账合一”已半月有余,账面确实清爽了许多。那些明目张胆的虚报、巧立名目的开销,几乎绝迹。但新的问题出现了——有些开支,合规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比如这一笔:十一月初八,采购御寒棉衣五百件,单价一两二钱,合计六百两。供货商是城南的“仁和布庄”,货已验收入库,棉衣质量上乘,数量无误,经手人、见证人、收货人签字画押俱全。
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得不真实。
周皇后唤来秋月:“去内官监,把这仁和布庄三年来的供货记录都调出来。”
秋月迟疑道:“娘娘,这布庄是田贵妃娘家的产业,咱们查的话……”
“正因为是田家的产业,才更要查。”周皇后声音平静,“去的时候,就说本宫要给六宫添置冬衣,想看看布庄往年的货样。”
两个时辰后,账册送来了。
周皇后一页页翻看。仁和布庄确实是宫里的老供货商,从万历朝就开始承接宫中的布匹采买。账目清晰,价格公道,甚至比市价还略低一些。
直到她翻到天启七年的一页。
那一年,宫中采购宫人冬衣两千件,单价八钱。供货商也是仁和布庄。
周皇后的手指停在了这一行。
天启七年到现在,不过五年时间。同样的棉衣,价格从八钱涨到了一两二钱,涨了五成。而这五年,棉价涨了多少?
她唤来负责采办的太监:“天启七年到现在,松江棉布市价涨了几成?”
太监躬身道:“回娘娘,约涨了三成。”
“那棉花呢?”
“约涨两成。”
周皇后合上账册:“也就是说,棉衣的成本,最多涨了三成半。可仁和布庄的报价,涨了五成。”
太监的额头冒出细汗:“这……或许是工钱涨了……”
“或许是。”周皇后看着他,“也可能是有人觉得,慈善司的银子好赚。反正这些钱是给孤寡老人的,多报一些,没人会在意。”
太监“扑通”跪下:“娘娘明鉴!奴才、奴才绝无此心!”
“本宫没说是你。”周皇后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小雪纷飞,宫墙一片素白。
她想起太后的话:水至清则无鱼。
可这水若太浑,鱼就会吃人。
“传话给仁和布庄,”周皇后转身,“本宫要订三千件棉衣,单价一两。他们若肯接,今后宫中的布匹采买,还找他们。若不肯——”
她顿了顿:“南京城里,会做棉衣的布庄,不止一家。”
太监领命退下。秋月小声道:“娘娘,这样会不会……得罪田贵妃?”
“本宫按市价采买,何来得罪?”周皇后淡淡道,“倒是他们,若连慈善司的银子都要贪,那才叫不知死活。”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田家的产业遍布江南,布庄、当铺、茶行、船运……若每一处都这样“合理”地加价,慈善司那点银子,撑不过半年。
更麻烦的是,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如今是南京守备太监,掌着南京城的防务和一部分锦衣卫。这样的位置,这样的产业,若真想做点什么……
周皇后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暗格。那枚“坤承运化”的金印静静躺在那里。
她需要一把刀。一把能斩开这团乱麻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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