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天津卫,漕运衙门。
袁崇焕面前的桌上,摊着一张巨大的图纸——这是皇家理工学院送来的“标准化漕船”设计图。
秦婉如站在一旁,指着图纸上的几处标注:“方以智大人说,新船有三处改进:一是船底加装水密隔舱,即使一处破损,船也不会沉;二是桅杆改用拼接设计,可以快速拆卸,便于过闸;三是货舱统一尺寸,方便装卸和计量。”
“造价呢?”袁崇焕问。
“比旧船贵三成,但使用寿命长一倍,载货量多两成,维护费用少四成。”秦婉如递上另一份册子,“这是工部核算的明细。”
袁崇焕快速翻阅。数字很详细,连每个钉子的成本都列出来了。
“方以智是个人才。”他合上册子,“但这新船要推行,最大的问题不是钱,是**人**。”
“人?”
“漕船有漕帮,船匠有行会。”袁崇焕走到窗边,看着码头上林立的旧船,“这些新船一旦普及,多少旧船要报废?多少老船匠要失业?那些靠修旧船吃饭的作坊,那些靠倒卖旧船木材的商人,都会跳出来反对。”
秦婉如想了想:“督师,我们能不能……不一下子全换?”
“什么意思?”
“新船造出来后,不强制替换旧船,而是成立一个‘官营漕运船队’,用新船专门承运最紧要的军粮、官盐。旧船可以继续走民货,但要逐年加征‘安全税’——因为旧船易出事,出事就要官府善后,这笔钱得他们出。”
袁崇焕眼睛一亮:“如此一来,用新船成本低、风险小,用旧船成本高、风险大。商人逐利,自然会慢慢转向新船。”
“对。而且旧船船匠可以招募进官营造船厂,学造新船。那些作坊主,如果愿意转型,官府可以提供低息贷款,帮他们改建工坊。”
“这叫……温水煮青蛙?”袁崇焕想起陛下偶尔会说的怪词。
“陛下说,这叫‘市场引导’。”秦婉如微笑。
两人正商议着,外面传来通报:“督师,陈子龙求见。”
“让他进来。”
陈子龙进来时,手里捧着厚厚一叠文书。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只是个从九品照磨,但眼中透着不同于常人的神采。
“督师,这是卑职草拟的《漕运雇役章程细则》。”他将文书奉上,“请督师过目。”
袁崇焕翻开,只看了几页,就暗暗吃惊。章程写得极其详尽,从漕丁招募标准、月饷发放、伤病抚恤,到绩效考核、晋升通道、退休保障,一应俱全。更难得的是,每一条都附有可行性分析和预算核算。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袁崇焕问。
“回督师,卑职走访了三十七位老漕丁、八位船头、三位账房,又查阅了户部十年的漕运档案,才整理出这些。”陈子龙躬身道,“漕丁之苦,在于无保障。今日有活今日吃,明日无活明日饿。病了无人管,老了无所依。如此境况,如何让他们忠心做事?所以私货夹带、监守自盗,屡禁不止。”
“说下去。”
“若要根治,必须让他们成为‘职业漕工’。”陈子龙眼神灼灼,“有稳定收入,有上升希望,伤病有医,老有所养。如此,他们才会珍惜这份差事,才会视漕运为己业,才会自觉抵制贪腐。”
这话,和秦婉如之前说的“救命良药”不谋而合。
袁崇焕看着这个年轻人,忽然问:“陈子龙,你是举人出身,为何甘于做个九品小吏?”
陈子龙沉默片刻,道:“家父曾言:读书不为做官,而为明理;明理不为清谈,而为济世。漕运关乎国计民生,能在此处尽一分力,胜于在翰林院空谈十年。”
“好一个‘济世’。”袁崇焕点头,“从今日起,你升任漕运提举司主事,正六品。专门负责雇役新规的推行。”
陈子龙愣住,随即深深一揖:“卑职……定不负督师所托!”
他退出后,秦婉如轻声道:“督师用人,不拘一格。”
“陛下说过,变法需要新人。”袁崇焕看着陈子龙的背影,“旧人习惯旧规矩,要他们破旧立新,太难。新人没有包袱,敢想敢干。”
窗外,夕阳西下。码头上,一艘新下水的标准化漕船正在试航,船帆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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