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锦州城。
雨从清晨就开始下,淅淅沥沥,把撤退的明军浇得透湿。孙传庭站在南门城楼上,看着最后一批伤兵蹒跚入城。这些士兵大多带伤,眼神空洞,铠甲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和泥泞。
广宁撤下来的三万守军,到锦州时只剩两万一千人。战死、失踪、逃亡——每一笔数字背后,都是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
“督师,”副将声音低沉,“清军前锋已至大凌河,距此四十里。斥候回报,带队的是多尔衮。”
多尔衮。这个在广宁城下与孙传庭交过手的年轻贝勒,现在像嗅到血腥的狼,紧追不舍。
“卢象升呢?”
“卢督师的主力还在塔山方向,被清军游骑缠住,暂时无法东进。”副将顿了顿,“还有……袁崇焕将军派人送信,说五十万两饷银已运抵山海关,但清军封锁了辽西走廊,无法送到锦州。”
钱到了,送不过来。孙传庭苦笑。这就是辽东的现状——处处是窟窿,补了这个,漏了那个。
“城中粮草还能撑多久?”
“省着吃,一个月。但……”副将犹豫,“但锦州城内有百姓五万,加上军队,就是七万人。若真围城,粮草恐怕只能撑半个月。”
半个月。孙传庭望向北方。雨幕中,大凌河方向烟尘隐约可见——那是清军在集结。
“传令:从今日起,军队口粮减两成,省下的粮食分给百姓。另,征召城中青壮,加固城防。告诉所有人——锦州,不能再退了。”
副将领命退下。孙传庭独自站在雨中,雨水顺着盔甲缝隙流进里衣,冰冷刺骨。他想起广宁城破前,那些不愿撤离的百姓的眼神:有愤怒,有绝望,更多的是……麻木。
他们麻木了。麻木于战乱,麻木于死亡,麻木于这个似乎永远不会变好的世道。
“督师,”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客来访。”
孙传庭转身,看到赵大勇站在楼梯口。这个断臂的夜蛟营叛将,如今穿着明军千总服色,神色肃穆。
“什么客?”
“秦良玉秦总兵的孙女,女卫营百户,秦婉如。”赵大勇顿了顿,“她带二十人,从登州日夜兼程赶来,说要见您。”
秦婉如?孙传庭心中一紧。她不是应该随郑森的水师行动吗?怎么来了锦州?还只带二十人?
“让她到总兵府等我。”
同一时辰,锦州城北三十里,医巫闾山脚下。
秦婉如勒住马,示意身后二十名女卫停下。她们已经连续赶路三天两夜,人困马乏,但此刻没有人抱怨。
“百户,”孙二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前面就是清军的巡逻范围了。再往前,容易被发现。”
秦婉如展开地图——这是孙传庭信中附带的简图,标明了“重要物资”的藏匿地点:医巫闾山南麓,一处废弃的烽火台下。
“按原计划,分三组行动。”她低声道,“一组在此接应,两组随我进山。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取物,不是作战。若遇敌,能避则避,不能避则速战速决。”
女兵们点头。二十人分成三队,秦婉如率七人,孙二娘率六人,剩下七人留在山外接应。
山路崎岖,雨后更是泥泞难行。秦婉如握着短刀,小心拨开挡路的荆棘。她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害怕,是紧张。这是女卫营成立以来第一次真正的敌后行动,不能失败。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烽火台的残骸。石台半塌,长满青苔,看起来荒废已久。
“就是这里。”秦婉如对照地图,“按孙督师所说,东西埋在台基东南角第三块石板下。”
七人合力撬开石板。底下是个深坑,用油布包裹着一个铁箱。秦婉如将铁箱拖出,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图纸、几本笔记,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
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份名单。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看到最上面几个名字,瞳孔骤然收缩。
名单第一页,赫然写着:南京兵部右侍郎,马士英。备注:“已灭口。”
第二页:前首辅周延儒。备注:“病逝。”
第三页:户部左侍郎周奎。备注:“在押。”
这些都不意外。但翻到第四页,秦婉如的手开始发抖。
那一页上写着:山海关总兵,袁崇焕。备注:“可用,但需控制。”
“可用”?什么意思?是“渔父”认为袁崇焕可以利用,还是说……袁崇焕本来就是他们的人?
“百户,”一个女卫忽然低呼,“有人来了!”
秦婉如猛地合上名单,塞入怀中。远处山林间,隐约传来马蹄声和呼喝声——是满语!
“清军巡逻队!”孙二娘脸色一变,“至少十人!”
“隐蔽!”秦婉如下令。
七人迅速躲进烽火台残骸。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来人的装束:确实是清军,但不是普通士兵——为首的身穿镶白旗铠甲,是军官。
“搜!”那军官用满语下令,“贝勒爷说了,明狗可能在这里藏了东西!”
清兵散开搜索。秦婉如握紧短刀,计算着距离。她们藏身的地方并不隐蔽,迟早会被发现。
“准备战斗。”她低声道,“我数三声,一起冲出去。记住,目标不是杀敌,是突围。拿到的东西,必须送出去。”
女卫们点头,眼神坚定。
三、二、一——
“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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