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十,子时,镜鉴司临时衙门。
徐骥和方以智对坐,中间摊着那份复兴社名单的抄本。烛火摇曳,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查清楚了。”方以智声音沙哑,“名单上这二百七十三人,分三类:第一类是真复兴社成员,四十七人,已全部抓获;第二类是被胁迫或蒙蔽加入的,一百零五人,正在甄别;第三类……”
“是被人恶意写上去的。”徐骥接话,“一百二十一人,包括卢象升、周奎,还有……你和我。”
方以智猛地抬头:“什么?”
“你看这里。”徐骥指着名单最后一页的暗记,“镜鉴司的密码专家破译了——这是一种双层加密。表面看是名单,实际上……是一份‘借刀杀人’的名单。”
他展开另一张纸,上面是破译后的内容:“凡阻碍新政者,可借陛下之手除之。以下人等,或为新政潜在阻碍,或为可牺牲之棋子……”
卢象升的名字后,备注是:“天雄军势大,需制衡。”
周奎的名字后,备注是:“皇后亲族,可离间帝后。”
徐骥的名字后,备注是:“新政核心,若失陛下信任,新政必溃。”
方以智的名字后,备注是:“镜鉴司主官,除之则耳目失。”
“所以……”方以智手在颤抖,“这份名单本身,就是‘渔父’的武器?他故意让我们查到,借我们的手,去怀疑、去清洗那些对新政有用的人?”
“而且名单是动态的。”徐骥苦笑,“郑鄤死后,还有人在更新——周延儒致仕后,他的名字被划掉了;黄道周流放后,他的名字被加上了。”
这意味着,“渔父”不仅能接触到镜鉴司的机密,还能随时修改证据。
“能接触到名单的,有谁?”方以智问。
“你,我,陛下,还有……镜鉴司三个主事,内阁两个书办。”徐骥数着,“但这些人,都经过严格审查。”
“除非审查本身就有问题。”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如果“渔父”能操控审查,能修改证据,能安插棋子……那镜鉴司还是陛下的耳目吗?还是已经成了“渔父”的刀?
“得禀报陛下。”方以智起身。
“等等。”徐骥拉住他,“若陛下问:如何证明我们俩不在名单上是被人陷害?如何证明我们现在说的不是‘渔父’的又一个计谋?”
方以智僵住了。是啊,信任一旦破裂,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那怎么办?”
“我们自己查。”徐骥眼中闪过决绝,“从最不可能的人查起。”
“谁?”
“郑鄤已经死了,线索断了。但有一件事很奇怪——郑鄤在登州三年,夜蛟营那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弹劾他?当时的登莱巡抚、按察使,都干什么去了?”
方以智心中一动:“你是说……”
“查当年的登莱巡抚。”徐骥压低声音,“那人后来……好像调到南京了。”
“谁?”
徐骥在桌上写了一个字:马。
马士英?现任南京兵部右侍郎,掌管江防的那个马士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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