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子时,栖霞山深处。
秦婉如背靠着冰冷的石柱,银簪的尖端在身后的石壁上一下、一下地刻着。眼睛被蒙着,她全凭触觉和记忆——皇后教过她,若遇险,可用最简单的方式留下信息:十字代表危险,圆圈代表位置,数字代表时间。
她刻了一个十字,又刻了三个小点:五月二十八。然后是一个圆圈,里面一道竖线:洪武街。最后是三个短横:辰时三刻。
粗糙的石屑沾满手指,虎口已经磨破。但她不敢停,因为守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丫头,老实点。”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那个独臂人。
秦婉如立刻停止动作,将银簪悄悄滑回袖中。她感觉到对方蹲下身,检查她手腕上的绳索。
“倒是个硬骨头。”独臂人哼了一声,“可惜,生错了人家。你爷爷秦良玉当年若肯睁只眼闭只眼,我这条手臂也不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说多了。
“你认识我爷爷?”秦婉如轻声问。
“何止认识。”独臂人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天启五年,我还在登州水师时,你爷爷巡视海防,发现军械账目不对。若他当时深究,魏忠贤那帮爪牙一个都跑不了。可他……他退了。”
秦婉如心中一震。她记得爷爷很少提天启年间的事,只说“那时候,能自保就不错了”。
“所以你就恨他?”
“恨?”独臂人笑了,笑声苦涩,“我不恨他。我恨的是这个世道!忠臣不得好死,奸佞逍遥法外!你爷爷退了,我断了手臂,那些喝兵血的王八蛋,却升官发财!凭什么?!”
他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带着积压多年的怨毒。
秦婉如沉默片刻,忽然说:“那现在呢?现在陛下在整顿吏治,在惩处贪官,你为什么还要……”
“晚了!”独臂人打断她,“晚了二十年!我这条手臂,我那些兄弟的命,谁来还?!皇帝搞新政?换一批人当官罢了!这世道,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山洞外传来低低的虫鸣。秦婉如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心中的愤怒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
“那你明天……要杀皇帝?”
“杀一个皇帝,还会有下一个。”独臂人站起来,“但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个朝廷,保不了任何人!”
脚步声远去。秦婉如靠在石柱上,心跳如鼓。
她必须逃出去。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个她只见过几次、却给了她读书机会的皇帝,也为爷爷一直守护的大明。
袖中的银簪,再次滑入手心。
同一时辰,南京城中。
方以智站在洪武街最高的茶楼顶层,俯瞰着下方沉睡的街道。这条街宽三丈,两侧多是三层木楼,街中段有一座石牌坊,是绝佳的伏击点。
“都布置好了?”他问身边的骆十三。
“镜鉴司三百人已埋伏在两侧楼内,锦衣卫五百人控制了所有出入口。”骆十三递过地图,“按陛下旨意,郑总兵的龙辇辰时三刻经过牌坊。那时,夜蛟营的人一定会动手。”
“百姓疏散了吗?”
“天一亮就以‘整修街道’为由清场,但……”骆十三犹豫,“街尾的‘悦来客栈’里住了几个福建商人,不肯搬,说是有贵重货物。”
“查过背景吗?”
“查了,账目、路引都正常。但其中一个人的手上……有长期握火铳留下的老茧。”
方以智眼神一凛:“多少人?”
“四个。行李里有三个大木箱,很沉,不知道装的什么。”
“盯死他们。”方以智转身,“如果真是夜蛟营的人,客栈里可能不止四个。告诉弟兄们,寅时动手,一个不留。”
“那秦姑娘的消息……”
“信送到了。”方以智从怀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镜鉴司密码专家破译的秦婉如留下的信息:五月二十八,辰时三刻,洪武街。
“她怎么传出来的?”
“不知道。送信的是一个樵夫,说是在山道上捡到的,包着石头。”方以智将纸折好,“这姑娘不简单。但她还在贼人手里,我们投鼠忌器。”
正说着,楼梯传来急促脚步声。徐骥匆匆上来,面色凝重。
“方兄,出事了。”
“何事?”
“卢象升从保定发来八百里加急。”徐骥递上密信,“他说……天雄军内部发现夜蛟营余孽,已诛杀七人。但招供说,他们的任务不是刺杀,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在大阅时制造混乱,掩护另一批人进城。”
方以智脑中嗡的一声:“另一批人?去哪?”
“招供的人不知道具体目标,只说……‘皇宫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皇宫!方以智和骆十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
若夜蛟营的目标从来不是皇帝本人,而是皇宫——那会是什么?刺杀皇后?绑架皇子?还是……
“调虎离山。”方以智声音发干,“洪武街是诱饵,真正的目标在宫里!”
“可陛下已经安排郑总兵……”
“来不及改了!”徐骥急道,“现在已是子时,离大阅只剩三个时辰!必须立刻禀报陛下!”
三人冲下茶楼。夜色中的南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每一处阴影里都可能藏着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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