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快。
孙传庭选择的战场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背靠渭水，左右有矮丘可以依托。五千明军迅速结成防御阵型——燧发枪手在前，长矛手在后，骑兵两翼游弋，二十门轻型火炮居中。
火把次第点燃，照亮了河滩。而对面，无数火把如潮水般涌来，粗略估算，至少有两万之众。
李自成没有立刻进攻。流寇在三百步外停下，阵中走出一骑，正是李自成本人。他穿着一身普通的蓝色箭衣，外罩黑色斗篷，在火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孙督师！”李自成的声音洪亮，在夜风中传得很远，“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孙传庭催马上前几步：“李自成，你聚众作乱，祸害百姓，今日还敢在此叫阵？”
“祸害百姓？”李自成大笑，“孙督师，你去问问陕西的百姓，是谁逼得他们卖儿卖女，易子而食？是咱们这些‘流寇’，还是那些吃着朝廷俸禄、却贪得无厌的狗官？”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孙传庭，你是个好官，本不该与你为敌。但你是崇祯的刀，要砍向咱们这些活不下去的穷人！今日，要么你让开道，咱们去河南讨口饭吃；要么，就别怪咱们刀下无情！”
孙传庭沉默片刻，朗声道：“李自成，你若真有志气，就当解散部众，向朝廷请降。圣上正在推行新政，改革弊政，你若诚心归附，本督可保你不死，还可给你和你的弟兄一条生路。”
“新政？哈哈哈！”李自成笑得前仰后合，“孙督师，你也信崇祯那套？什么新学、银行、理工学院……哄小孩的把戏！那些权贵老爷，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田地被分？会甘心让匠户之子跟他们平起平坐？做梦！”
他扬起马鞭，指向明军阵中那些新式火器：“就像这些燧发枪、火炮、地雷，是厉害。但能造多少？够多少人用？崇祯有，咱们就不能有吗？”
话音未落，流寇阵中忽然推出十几门火炮！虽然粗糙，但确实是火炮，而且看制式，像是从官军手里缴获后改装的。
孙传庭瞳孔骤缩。李自成哪里来的火炮？更重要的是，他哪来的火药和炮手？
“督师！你看！”曹变蛟指着流寇阵后，那里隐约有几十辆大车，车上盖着油布，但形状明显是……火药桶！
“有人给他送军火。”孙传庭咬牙切齿，“有人不想让陕西平定。”
来不及细想，对面号角已响。
流寇开始进攻。但这次不是一拥而上，而是分成三队：一队正面佯攻，吸引火力；两队从左右两翼包抄，试图绕到明军侧后。
“变阵！圆阵防御！”孙传庭果断下令。
明军迅速变阵，结成内外三层的圆阵。外层是燧发枪手和长矛手，中层是弓箭手和火铳手，内层是火炮和预备队。
战斗在子时正式爆发。
流寇的火炮首先开火，虽然准头差，但数量多，炮弹落在明军阵中，造成不小伤亡。明军火炮还击，精度更高，很快压制了对方炮火。
但真正的威胁来自两翼。李自成显然研究过明军战法，专门训练了一支敢死队——这些人不穿盔甲，只持短刀盾牌，借着夜色和地形掩护，快速接近，专砍马腿，破坏阵型。
“放箭！放箭！”
箭雨落下，敢死队倒下一片，但更多的人冲了上来。明军燧发枪手开始齐射，近距离下，燧发枪的威力显现出来，冲在最前的流寇如割麦般倒下。
然而流寇实在太多了。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仿佛无穷无尽。明军的弹药在快速消耗，阵线开始动摇。
“督师！左翼要顶不住了！”一个千户浑身是血地跑来。
孙传庭看向左翼，那里的长矛手已经被冲散，燧发枪手正在与流寇短兵相接。一旦左翼崩溃，整个圆阵就会被撕开缺口。
“亲兵队！跟我来！”
孙传庭拔出佩剑，率三百亲兵冲向左翼。他虽然腿伤未愈，但此刻已顾不上了。
混战中，一个流寇悍卒挥刀劈来，孙传庭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刺穿对方喉咙。鲜血溅了他一脸，但他眼都不眨，继续砍杀。
“孙传庭在此！退后者斩！”
主将亲临，左翼士气一振。燧发枪手重新装填，又是一轮齐射，冲进来的流寇终于被击退。
但孙传庭知道，这只是一时喘息。五千对两万，弹药将尽，伤亡已过三成，再打下去，必败无疑。
“督师！看西面！”曹变蛟突然喊道。
孙传庭望去，只见西面矮丘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一支军队正从山坡上冲下，直插流寇侧后！
援军？哪来的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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