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湿气渗透进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被子摸起来有股黏腻的潮意。我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耳边是婓均匀的呼吸声。她已经睡着了,侧身朝着我的方向,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我胸前。
距离那场关于品牌合作的争论已经过去一周,但那种压抑的气氛仍在“春日”里弥漫。老李和我的交流变得小心翼翼,像在薄冰上行走。张和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埋头写她的公众号文章。只有陈倩还试图活跃气氛,但她的笑容里也带着勉强。
我知道,需要做出决定了。不是为了“春日”,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不再消耗我们之间残存的情谊。
“婓。”我轻声唤她。
她没醒,只是哼了一声,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
“婓,醒醒。”我碰了碰她的肩膀。
她终于睁开眼睛,眼神迷蒙:“怎么了?几点了?”
“两点多。”我说,“我睡不着。”
她清醒了些,转过身面对我。黑暗中,我能看见她眼睛的轮廓。“在想‘春日’的事?”
“嗯。”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婓,我想退出。”
这句话终于说出来了。在脑海里盘旋了无数个日夜,在舌尖打转了无数次,终于在这个潮湿的深夜里,变成了真实的声音。
婓沉默了很久。我以为她会惊讶,会劝我,会问为什么。但她只是轻轻回握我的手,说:“你想好了?”
“没有完全想好,”我诚实地说,“但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失去更多。失去和老李的友谊,失去对‘春日’的爱,甚至可能……失去自己。”
婓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划动,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意味着放弃这些年的一切,重新开始。意味着可能被误解,被责怪,被说成是逃兵。”
“也意味着自由,”婓轻声说,“意味着你可以找回那个最初想做‘春日’的自己。”
她的理解让我眼眶发热。这就是婓,永远懂我,即使我的决定在别人看来是任性的、不理智的。
“如果我退出,你怎么办?”我问。
“我说过,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会陪你。”她的声音很坚定,“如果你离开‘春日’,我也辞职。这些年我们攒了些钱,虽然不多,但足够我们在一个小地方开家小店。”
我们的约定。那个被商业压力、现实考量挤压到角落里的约定,此刻又清晰起来。
“你想去哪里?”我问。
“不知道,”婓想了想,“但肯定是个安静的地方。有山,有水,有四季分明的天气。不需要太大,够我们生活就好。”
“店名叫什么?”
“你想叫什么?”
我想了想:“叫‘边陲花园’怎么样?白天卖花,晚上可以变成小酒馆,就叫‘约定’。如果还有余钱,就租个带院子的二层小楼,楼上做民宿。”
婓笑了,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的笑意:“你想得挺周全嘛。”
“这些天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这些。”我承认,“想我们的小店会是什么样子,想我们会过什么样的生活。想得越多,就越觉得现在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那就去做,”婓说,“人生很短,不该浪费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
“可是老李那边……”
“实话实说,”婓认真地说,“老李是你的朋友,他应该理解。即使不理解,你也必须做对自己负责的决定。”
她说得对。可一想到要面对老李,要告诉他我要离开我们一手创建的“春日”,我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酝酿如何开口。白天在花店里,我看着老李忙碌的身影——他在和供应商打电话,在查看财务报表,在培训新员工。他的侧脸认真而专注,那是投入事业的男人的表情。
我知道,对他而言,“春日”不只是事业,更是他对陈倩的承诺,是他们未来的保障。我的离开,可能会打乱他的计划。
周五下午,花店里难得清闲。春雨暂时停歇,阳光从云层缝隙漏下来,在潮湿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苏在整理花材,张和在电脑前写文章,陈倩去音乐室了,只有我和老李在店里。
“楚哥,下个月的鲜花展,我们参展吗?”老李翻着日历问。
“你想参加?”
“是个好机会,能展示我们的花艺,也能接触更多潜在客户。”老李说,“我了解过了,展位费不便宜,但值得投入。”
我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以合作伙伴的身份讨论“春日”的未来。
“老李,”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抬起头,察觉到我的严肃:“什么事?”
“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平江河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岸边柳树的枝条垂到水面,被春风吹得轻轻摆动。游人不多,偶尔有摇橹船经过,船娘哼着苏州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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