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狼藉的碎片。
相框的玻璃四分五裂,像极了我此刻的心境。那张与婓在苏州中心的合影,在碎玻璃后依然笑得明媚,那曾经是我在这座城市重新开始的见证,此刻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脑海中那座在梦境废墟上艰难建起的城堡,影像挥之不去,只是原本初具规模的墙体上,此刻正清晰地蔓延开丝丝缕缕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指尖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我下意识地低头,才发现一道不算浅的伤口正在汩汩地往外渗着血珠。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浅色的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一小片刺目的痕迹。我怔怔地看着,竟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一种更深、更沉的麻木感,正从心脏的位置,缓慢而坚定地向四肢百骸蔓延。
我这是怎么了?说不清,道不明。不是撕心裂肺的悲伤,也不是滔天的愤怒,而是一种彻骨的无力。仿佛我所有的努力,我付出的心血,我对未来的规划和憧憬,到头来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命运似乎总是在我刚刚看到一点曙光的时候,就毫不留情地将其掐灭,无论我如何挣扎,最终好像都会失去。这种循环往复的挫败感,比任何一次单一的打击都更让人绝望。
我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那股憋闷全都挤压出去。然后,我蹲下身,极其小心地,将那些玻璃碎片一一拾起,连同底下那张承载着过往笑颜的照片,一起放回了床头柜上。我试图将它摆正,就像试图摆正自己已然倾斜的人生,但歪斜的相框和底下残留的碎渣,无一不在提醒着我那无法挽回的破碎。
喉咙干得发紧,像是有砂纸在摩擦。我机械地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的饮水机旁,接了满满一杯凉水。我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丝毫没能缓解那股火烧火燎的异样感。那干渴,似乎并非源于身体,而是来自心里某个焦灼的、无法被普通水源滋润的角落。
我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我转身,走进了厨房,打开了冰箱。冷藏室的灯光冷冷地洒出来,映照着里面寥寥无几的物品。
我的目光越过那些饮料和食材,落在了最里面那个不起眼的玻璃罐上——那是我前段时间心血来潮,自己泡的桂花汾酒。
我把它拿了出来,冰凉的瓶身触碰到指尖的伤口,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的刺痛。透明的玻璃罐里,原本无色的汾酒因为加入了冰糖和干桂花,已经变成了温润的橘黄色,桂花瓣在其中静静悬浮,看起来平和而美好。我拿着酒瓶回到客厅,将它放在茶几上,深色的茶几衬得那抹橘黄愈发显眼。
放下酒,我又折返回卧室,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了一个扁平的、硬质的烟盒。是王杰离开苏州前塞给我的那一条“白将”中的最后一盒。拿着这盒烟,婓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又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响起:“现在王杰在大理不把酒吧经营的很好吗。”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这怎么能一样呢?王杰是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后,主动选择离开了苏州,去追寻他想要的自由。而我呢?我一度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凭借努力,能在这座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城市里留下属于自己的、坚实的脚印了。
可现实呢?现实只是在我最志得意满的时候,给了我一记毫不留情的当头棒喝,将我所有的骄傲与期待都砸得粉碎。
我拿着烟,回到客厅,拎起那瓶桂花汾酒,径直走向阳台。
“哗啦——”我用力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凌晨凛冽的风瞬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我衣衫猎猎作响,也让我混沌的头脑有了片刻的清醒。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混合着泥土和草木清新的湿润气息,这本该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此刻吸入肺中,却只感到一片冰凉。
我拉过那把熟悉的藤编椅子坐下,将酒瓶放在脚边。拧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混合着清甜的桂花气息立刻逸散出来,钻进鼻腔。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只顾拿着酒瓶,却忘了带杯子。
算了,就这样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讲究的呢?
我直接对着瓶口,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初入口是冰糖调和后的甜润,紧接着,汾酒特有的醇厚凛冽之感便翻涌上来,带着桂花的馥郁香气,一路灼烧到胃里,化作一股暖流,试图驱散那彻骨的寒意。但这暖意太过微弱,根本无法渗透那颗已经被失望和麻木层层包裹的心。
我放下酒瓶,动作有些粗鲁地拆开了那盒“白将”。烟盒已经有些瘪了,里面孤零零地躺着最后几支。我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然后摸出打火机。
“咔嚓——咔嚓——”打火机的齿轮摩擦出火花,微弱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阳台肆虐的夜风瞬间吹灭。一次,两次,三次……我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仿佛跟这风、跟这打火机、也跟这该死的命运杠上了。终于,在某一刻,风势稍歇,火苗顽强地稳定住了,我迅速凑上前,点燃了唇间的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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