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翠楼附近。
老鸨是被寅丑五花大绑带到小巷子里的,她浓妆艳抹的一张脸花容失色,惊恐求饶。
巷子很暗,陆长唯站在阴影里,整个人比夜色还黑。
他声音沙哑,问:“……丑娘去哪里了?”
老鸨只顾着抹泪求饶,竟然一时没听见。
寅丑给了她一巴掌,冷声呵斥:
“闭嘴!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老鸨瞬间噤声。
陆长唯又问了一遍:“丑娘去哪里了?”
老鸨颤声回答:“不,不知道。”
陆长唯眼睛眯起,他一步步靠近老鸨,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声音已然冷了下来:
“不知道?她的身契不是在你手里吗?你会不知道?”
“你想敷衍应付我是吗?这儿可没有旁的人,我想让你消失,压根不用费什么功夫。”
这话听得老鸨浑身一颤,她诚惶诚恐,呼天抢地,“爷,爷,我真不知道,那丫头的身契早就不在我手上了!早就不在了!”
“不在了?”
陆长唯皱眉。
在性命攸关的情况下,老鸨也顾不得贵人的警告交代了。
她急声道:“五六年前就有人花大价钱把她的身契赎走了,她是走是留,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了啊!”
陆长唯目光狐疑地打量她,似是在辨别她话里的真伪。
这目光如有实质,老鸨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急切道:
“真的,爷,想来你也是非富即贵,应当晓得安平伯吧?就是他,就是安平伯出面赎走了丑娘的身契!”
陆长唯表情顿住,他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谁?安平伯?”
老鸨觑着他,虽看不清表情,却还是小心翼翼点头。
陆长唯脑子里像是有一道惊雷落下。
安平伯前不久晋了安平侯归京……
是贺琰!?
……
京城,公主府。
嶙峋的假山怪石之间,有几朵月季随风摇曳,而旁边朱梁青檐的凉亭里,琴声悠然。
亭子在阴凉处,里面一张石桌,几张石凳,还摆了一张美人榻。
月章公主就歪在美人榻上,慵懒地支着头,看侍女弹琴。
旁边有人轻轻地为她打扇。
姜宓被侍女领过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幅画面。
“见过月章殿下。”
她行礼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氛围,侍女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月章公主凤眸朝她看去,眼神还没到,脸上就带了三分笑意,“你来啦,快坐。”
姜宓应了一声,寻了个石凳坐下,有侍女为她奉上凉茶。
“你最近几日在忙些什么?怎么也不来寻本宫?”
月章公主坐起了身子,美眸落在姜宓面上,眼底似是含着若有似无的打量。
姜宓心中一凛,低声道:“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好频繁叨扰殿下……”
月章公主微微颔首,美眸波光流转,轻笑着问:
“听说你近几日和邺王兄走得颇近,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她问的意味深长,姜宓听的胆战心惊。
她知晓月章公主不是一般人,却也没料到她机敏至此。
姜宓正在打腹稿,想着如何将此事含糊过去,月章公主又开口了:
“你有什么打算现在没法说也不要紧,等你把事情办妥,或者到了合适诉说的时机,你再和本宫说。”
“本宫信任你。”
信任?
姜宓眸底有光闪烁,心下隐隐有些动容。
她能相信月章公主吗?能将那些不堪的过往,肮脏的小心机都和她说吗?
可月章公主不也瞒着她,所谓的信任又有几分真假……姜宓想起了护国寺的那晚,她几欲张启的唇瓣总归是闭合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聪慧而又多疑,敏感而又固执。
她不能百分百信任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相信对方会百分百信任她。
月章公主的视线一直紧紧盯视姜宓,看清了她的犹疑与最后的闭口不言。
她心下轻叹一声,刚坐起的身子又缓缓歪下去了。
“许久没听过你弹琴了。”
姜宓心下一松,起身坐到琴后,将手放在了琴弦之上。
“献丑了。”
她的十指纤细修长,如玉笋,拨动琴弦时似珠玉交错,赏心悦目。
琴声更是悦耳动听。
见月章公主听得专注,姜宓抿了抿唇,眼底的挣扎化作坚定,她指尖一顿,倏而改了琴谱。
琴声先是轻快悠扬,如白鹤展翅飞翔,旷远安宁,倏而铮铮之声响起,慷慨激昂,似利箭破空而来,白鹤慌忙躲避,不得已落入泥沼,琴声越发低沉,鹤脚深陷淤泥,难以自拔,远处还有猛兽虎视眈眈,蓄势待发,白鹤引颈长鸣,如泣如诉,幽怨悠长。
月章公主柳眉一挑,凤眸里闪过一抹亮光,更加专心致志起来。
姜宓偶尔抬眸,看到的就是月章公主有些出神的模样,她心下复杂。
殿下如果真的懂我,那你能听懂我的诉求吗?
一曲罢,月章公主仍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姜宓收了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神色一如往常。
月章公主如梦方醒,目光深深地与她对视。
“弹得真好。”
月章公主由衷称赞。
“殿下谬赞,许久不曾碰琴,有些生疏了。”
姜宓抿了抿唇,有些心烦意乱。
她不知道月章公主这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等姜宓离开,夜色也缓缓侵袭,公主府挂起了灯笼,烛火彤彤,亮如白昼。
月章公主缓步进入书房,那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全,旁边还有几本诗词,可桌子正中央却摆着一沓纸。
那是暗线快马加鞭自江南送回来的急报。
上面是调查出来的资料。
压根就没有什么书香门第出身的孤女谢曼仪,有的是女妓之女,倔强抓住每一次机会,向阳而生的姜宓。
月章公主看向窗外,她记得那里栽种的是一片凌霄花,在屋内灯光映照下,隐隐能看到攀附在高大梧桐树上的花枝。
橙红色的花朵成串儿开放,在昏暗不明的夜色下仿若上树的龙。
她觉得姜宓就是这凌霄花。
攀援而上,花朵高悬,向阳生长,不惧风雨。
生于淤泥,却有披云凌霄之志。
联想到姜宓的琴声,月章公主垂眸掩下了眸中的笑意。
她转身,将那些纸,一张一张放在烛火上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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