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似是被靖王妃的话惊到，身子轻轻晃了下，本来有些忧郁苍白的面上涌起了淡淡粉红色。
“这……这……”
她瞠目结舌。
靖王妃却笑得开怀，“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朝廷法度可从没规定过女子出嫁后不可和离改嫁，就更管不到寡妇二嫁，你不必羞涩。”
姜宓垂着眸子没说话。
靖王妃见此，眼中笑意更浓，她又说：
“说起这婚姻之事，我记得你婆母前段时间还张罗着要给长唯说亲，只是长唯以往太过藏拙，即使在春闱崭露头角，在外的名声仍是不大好听，纵使你们是侯府门第，想结亲的人也不多。”
“你回去大可劝劝你婆母，反正长唯年龄尚小，大可再等二年再议亲。”
“他现在在翰林院任职，回头跟着我们王爷或者宁远侯立些功，名声不就好起来了，想结亲的人自然就上门了。”
姜宓乖巧点头，“我回去会和母亲说的。”
心中却有些好笑，陆长唯的名声竟如此之差。
“就得如此，急不来。”
说着靖王妃话题一转，“长唯年纪小，但我那幼子覃洲可不小了，前几日成婚的那个郡王，还要比他小上一岁呢。”
“这京城里的适龄贵女就那些，我打算近日也给他定下郡王妃和郡王侧妃。”
闻听覃洲名字，姜宓被靖王妃攥着的手故意往回缩了一下。
靖王妃一笑，松了手。
然后姜宓就看到靖王妃笑意盈盈地抬起了手，侧首对侍婢吩咐：
“天色暗了，快将灯点了，再将那些画卷拿过来。”
灯盏尚未完全被点燃，一簇烛火自侧边映照过来，自靖王妃身上交错而过，稀疏烛光将她照得彩绣辉煌，发髻上的凤钗熠熠闪光。
而她那张脸更是一明一暗，显得有些诡谲，刚才显得亲切柔和的眸子更是浸满了锐利和速战速决的冷色。
姜宓身在暗处，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原来是想用这种法子让她自惭形秽，知难而退吗？
难不成真是忌惮着宁远侯府，堂堂王妃的手段竟如此委婉温和。
姜宓心中其实有些失望。
等侍婢将灯盏一一点亮，整个室内便亮如白昼。
姜宓也换上了她应有的表情，黛眉紧蹙，目光怔怔。
侍婢将怀中抱着的卷轴放到桌上，又一一打开。
靖王妃拿起一个画卷，道：
“这些都是京中家世门第数得上号的女子的画像，我只是透露出要给覃洲选正妃的意愿，这画像铺天盖地就送了来……”
她苦笑着摇头，“真是太多了，各有千秋，我都挑花眼了，曼仪你快帮我看看，到底哪个好。”
靖王妃指着自己手中的画卷，叹道：
“这是宣城伯的嫡女，容貌甚美，素有贤名，只可惜家世低了些。”
“这一位嘛，曾经与他人有过婚约，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她摇头，又指着第三幅卷轴，说：
“那是位县主，出身张氏，张氏传家百年，门生遍布朝野，家世是够了。可这位县主从小饱读诗书，仗着腹内有些文华，眼界甚高，为人甚是孤傲，整日里和一些男子举办诗会，和外男相交甚密，不知廉耻，也不知那些书都读去了哪里……我是不会想要这样的儿媳的。”
说着，靖王妃别有深意地瞥了姜宓一眼，清晰看到后者身子僵了下，玉容也现出苍白，檀口微张，放在膝上的纤纤素手早已紧攥成拳。
如此，靖王妃面上的笑容才真切起来。
她句句没有提姜宓，但句句都在点姜宓。
伯爵的嫡女家世都低，那她“谢曼仪”只是普通书香门第，还是孤女，更攀不上他们王府的门槛。
有过婚约的就不考虑，那姜宓这种嫁过人的，更是没有资格。
后面更是差点指着姜宓的鼻子骂，你这种不知廉耻的，想都不要想，是不会被允许进门的。
姜宓自然听得懂。
靖王妃迫不及待地继续介绍各个贵女，通过贬低这些贵女，来贬低姜宓。
靖王妃本来对姜宓没有什么恶念，但只要想到她和自己最优秀的儿子在一起的事情被揭发后会出现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生出许多恶毒的念头。
可如姜宓猜想的那般，靖王妃顾忌着宁远侯府，不好对她下毒手，只能如此迂回。
她迫不及待地想将他们拆散。
本就是孽缘，早散早省心。
靖王妃说了半晌，也有些累，她笑着看向目光怔怔的姜宓，道：
“曼仪，别愣着啊，快帮我好好挑挑。”
姜宓如何不知对方的用意，她暗暗咬牙，让刚才只是有些苍白的面容更白两分，哑声应下：
“好。”
她伸出纤细的玉手，拿起了一张画轴打开。
靖王妃端起侍婢刚给她沏好的茶水，摸了摸杯壁，温度适宜，她嘴唇微张，将茶汤吞咽入腹。
可她的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姜宓看的。
看她黛眉紧蹙，容色苍白，嘴唇微微抿着，那双秋水明眸缓缓氤氲雾蒙，似乎看着这些画卷，就让她心中涌出一股酸涩之意，眼圈都有些泛红。
靖王妃用茶盏挡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佯作不知，放下茶杯关切道：
“曼仪，你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可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姜宓没回答。
靖王妃还是那样看着她，笑意却也显得别有用心起来。
几秒的死寂后，姜宓开口了，“这些…每个都很好。”
靖王妃听到她的声音在发抖，嘴角笑弧愈深。
又故作为难道：“哎呀，我知道每个都很好，但齐郡王妃只能有一位。”
姜宓强颜欢笑，哑声应道：“也是。”
靖王妃眸子一转，叹息道：
“其实我这么着急给覃洲选正妃也是迫不得已。”
姜宓自然乖乖上钩：“为…为何？”
靖王妃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
“曼仪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但你可不要外传。”
不等姜宓接话，她就继续说：
“覃洲那孩子竟然偷偷养了个外室，我说他，他也不接回府里给人家一个名分，你说，他如今还没成婚，就养了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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